那一日,我去找蝴蝶先生。幽谷深處,一間草房。蝴蝶先生,閑然自居。
我說,先生在此處觀天下,可謂看得清楚啊。
先生說,我在此處,交通閉塞、資訊不暢、缺少往來,哪能看清楚呢?
我說,我們的眼睛都被污濁了,先生在清雅的地方,眼睛是雪亮的,自然一絲雲翳都能洞察。
先生說,吃茶。
我說,世界四處不寧,先生如何看?
先生說,你管它做什麼?
我一時愕然。我說,先生的意思是?
先生說,你沒有聽鬼谷先生說過嗎?山崖上的青柏,可以常年矗立,但河流邊的柳樹,卻被養馬的僕人拴上馬繩,馬繩磨來磨去,樹要受此之苦,更有兒童去攀樹折下枝條來玩。你願意做山崖上的青柏,還是在人間受各種折磨的河邊柳樹?
我說,可是?可是那麼多人在受罪啊!那也是活生生的人,我豈能不聞不管?
先生說,那你來找我作甚?
我說,我來找你問解脫之道啊!
先生說,解脫之道不是已經說了嗎?
我說,說的什麼啊?
先生重複了一遍:你管它做什麼?
我驚訝:你管它做什麼?
蝴蝶先生說,是的,你管它做什麼?
我笑了,哦,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可是,我於心不忍啊!
蝴蝶先生說,萬事都有因緣。因為你的眼睛被障迷了,就看不清了。心也跟著走了。世上的事,件件都有因。因,報復為果,並無冤枉。你需要做的,不是拯救,而是脫身。拯救之法,我沒有。脫身之法,我這裡有。
我說,如何脫身?
蝴蝶先生說,不是已經說了嗎?
我說,說了什麼啊?
蝴蝶先生說,你管它做什麼啊?
我說,哦…
我大概明白了。蝴蝶先生能住在這山谷裡,不聞不問,閑然樂居,自有他的道理。
蝴蝶先生說,開花的自然在開花,結果的自然在結果,毀壞的自然在毀壞,起硝煙的自然在起硝煙,都是人看不明白,自己掙扎的結果。當你有能力的時候,發慈悲,拯救一些身邊的疾苦,但也要量力而行。當你沒有能力,以及自顧不暇的時候,就到我這裡來,和我喝茶。把那些事情,都放下,拯救拯救你自己的內心。
我說,拯救我自己?
蝴蝶先生說,是啊,你以為你的慈悲,能如何?它不但拯救不了別人,還會讓你粉身碎骨。抽身法、離身拳,聽過嗎?
我說,我在除欲究本裡聽過。
先生說,對了。你不是神,不要把自己當神。你盡力了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給人間自己。不要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要量力。你看你,上次來興高采烈地,這次來,焦慮極了,狀態一下子變了。你丟失了什麼?丟失了寧靜,丟失了神機,再下去,你也掉進泥坑了,拔不出來。
我說,我懂了。解決煩惱的秘訣,就像一首歌那麼簡單。就是一首歌的事兒。
蝴蝶先生說,對嘍,對嘍。還有讓他去。
我說:讓他去?
蝴蝶先生說,就是讓他去。我今天把真言告訴你了,你得好好修持。
哈哈哈!
我說,得到了,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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