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一貫天人講12.23.2006元始道長
子虛張真人序
夫!病之為害大矣哉,有病於身者,有病於心者。病於身者藥可療,病於心者藥不能療也。人知身之為病,足以殺身,而不知心之為病,足以害理。殺其身,身猶可復,害其理,理難再得也。吾今讀河洛一貫講,而得治心之法焉。心之疾,莫大於欲,欲之為害,甚於風寒暑濕燥火。此六氣為外疾,而六賊乃內疾也。
治外疾易,治內疾難。外疾不作,可以保百年之身;內疾不生,可以復千載之性。無外疾,則身輕體健;無內疾,則理復性明。吾乃知醫人之外病者其功淺,醫人之內病者其德深。純陽公乃醫人之內疾者也。欲不可破者,用勇力以攻之;心之苛毒者,用仁德以解之。心之昏迷者,用智以清之,而且治金丹之大藥,以療人所不能療,以救人所不能救。長生之術,壽世之方,於是乎備。吾乃醫也,即以醫序之。
河洛一貫天人講 呂祖純陽子著
念俱一心。吾講河洛,始知河洛之道,知者最稀,非靜功大定不能悟也。吾另辰細示。始知先後二天,性命二理,陰陽二物,天地二形,男女二精,清濁二分。
河圖已出幾千秋,陰陽黑白貫九州。一分二兮三生四,四分十數天地周。河圖洛書,天人一貫,識之者明,昧之者玩,玩而玩之千千歸,曉而曉之一收萬。數不終,理自見,性天恍如明月面。靜裡尋,淡而淡,奇逢一會,諸子靜怡,那時方知山人慈悲,才曉河圖真面,言不言別事,只言你等真面。
吾先示天一,人人皆知,不知一之為物何物也?
吾為爾等細示之:夫!!混沌未分之前,此一藏於無極之中,無聲臭之可言,無色象之可驗,即如雞卵中之一氣耳。誰得而知其形?所以雞卵中之青黃可見,雞卵中之一氣不可見也。你道此一是何?即是易所謂太極也。此一原無可名,古聖而強名之曰太極,太極本無名,有名乃太極。太者至尊無上,極者至極莫尚。你道既無名可指,又無象可言,果是何物?
即吾一點真性之原,在天謂命,在人謂性,遵行謂道,修道謂教。道家謂得其一,萬事畢;儒家謂一以貫之,釋謂一無所著,了性無生。俱言此也。吾先講河圖之合天道者,天一物耳,而此一氣,藏在天中,無聲無臭,無春無夏,無秋無冬,只是一氣運於空冥之際,藏於元始之先,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指其象,無象可指;察其形,無形可名。
形體曰天,主宰曰帝,性情曰乾,功用曰鬼神;其實一物而已。此一物,天不得不能以清,地不得不能以寧,人不得不能以靈,得此謂之得道,失此謂之失道。故曰:道本一氣藏先天,昧者不知明眼前。宇中物物皆是此,何須苦苦問老仙?
吾今為爾等比之風,爾等見乎不見乎?風不見,道豈能以見之?見風者非柳即花,非雪即絮,柳是風乎?動柳者風乎?花是風乎?舞花者風乎?雪是風乎?吹雪者風乎?絮是風乎?揚絮者風乎?謂柳是風,風豈是柳,離柳言風,風亦在柳,故謂柳是風,不可謂風非柳,亦不可見風者謂之風,見柳者謂之柳,風即是柳,柳不離風,風與柳一而二,二而一也。推之花雪與絮皆然。故易曰「顯諸仁,藏諸用,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此之謂也。生萬物者此也,殺萬物者亦此,只是動靜之不同耳。無極而太極,亦言此耳。你道此是何物?一開眼即見,誰能識得?吾不能名,強以風喻,爾等默會可也。風非柳兮柳非風,一點真機在其中。識得眼前俱是此,一千百萬盡無窮。萬物同此,物各具此,所得大小不同故耳。升降離合,變化無窮,人能識此,可謂乾坤之完人。千經萬卷充汗牛,不怕讀盡百尺樓。只是口頭虛講究,誰能識得真來由。
吾昨示天一之道,再分講之。夫!!天地未分之前,先有此氣,此氣一動,然後陰陽分,剛柔定,形氣判,男女生,凡在天地間事事物物,俱從此出。日月是此氣之陰陽,山川是此氣之剛柔,男女是此氣之交錯,呼吸是此氣之動靜。天地間凡有對偶者,皆從此氣中來。試以一花一木言之:夫!!此木未生之前混混沌沌,只是一個例例囹囹仁兒,何曾有形?何曾有象?又何曾有枝有幹?
既一懷於土內,此氣因而發動,然後一氣而分,萌芽生焉,兩葉出焉,一枝動焉,兩幹形焉,將乾坤之造化,無一而不見焉。即一身言之,一氣含於胎元之內,有形乎?有象乎?直待此氣發動,然後兩腎生焉,此之謂天一生水。何以謂二?一以動而成二,二以分而為心,所以心未動則一,心既動則二矣。一心之中,理欲出焉,善惡形焉。此二之象也。故曰:地二生火。
地者濁物,二者偶數,人生形氣未雜,只有一而無二。形氣既合,先有一,後有二。
有一則造化主其權,人即不得了其性。人欲了其性,先當靜其心,心靜歸腎,命原立焉。人之所以不死者,一氣之未盡耳。一氣有長短,壽數有久夭。人能識得破此氣者何物,死此氣者何地,緊緊固守,壽命無窮。你道破此氣者是誰?即是吾心中七情六欲,人能除此,水在上,下,火炎於上,欲求長生,斷乎不得。瑞雪霏霏降九天,樹樹花開色倍鮮。瓊英繚繞樓十二,玉屑繽紛路三千。柳絮迎人非四月,梅花撲面是重山。惟問山人河洛理,妙言不遠在其間。
前言地二生火,何得其詳?人生生死之根,生於一而動於二,二者對代之謂。理與欲對,有欲即能以害理;公與私對,從私即可以害公。公者道,理者天,無對代,即一;有對代,即二。大學所謂獨,即一也,有意即不獨,即二也。故中庸言獨,言一,皆是此也。二之為動,即可以反二而為靜,則長生可求,金丹可還。天以有陰陽,而天不得久。地以有剛柔,而地不得長。人以有情欲,而人不得昌。三才之中,得一而長,得二而損。不知仁為何物。吾明示之:心之欲火,此火生於一而動於二,火能靜而為水,水一動而成火;火即水,水即火;只是動靜不同,陰陽之異耳。人能識得心中之火,腎中之水,則o這個一動於心,而與這個二分而為二。
坎卦之奇,上而伏離而為離中之偶,害坎者偶,而無益於離者亦偶。天道以乾為體,人道以陽為命,陽盡則死,陽存則生。故曰:「一陽未盡還不死,一陰不盡不成仙。」陽在坎中,靜而能伏;陽發離中,動而難息。人能息此離中之火,則火一歸根,而壽命無窮。人之所以不能得道者,以心中之火不息耳。若能息此心中之火,則神仙可得。
父母生我之時,陰隨陽至,故坎不能以純陽;父母既生我之後,陽發於心,而陰抱之於離,又不能伏陽。日日陰來克陽,而日日陽消陰長,變化無窮,則剝盡群陽,而碩果不存。奈何!你道此二火是何?即吾心中之欲念,此火不能不動,而難息者誰使之也?既一生下,此氣漸動於心,而對代出焉,所以生死之根由此起,聖凡之界由此分,故曰二。二者言其形體,火者謂其發動。人能識得此體,觀其發動,存養省察,一直到無聲無臭的地位,即是返本還元,超凡入聖矣。地二生火之道,前已細言,今分而示之。即以地言之:地者,萬物之形,濁物也,山川草木,飛潛動植,生之者天,而成之者地。山得之而靜,水得之而動,草得之而柔,木得之而直,飛者得以翔,潛者得以躍。天之理,施於無形之先;地之道,成於有形之後。
天者萬物之父,地者萬物之母,故天始而地生。以人言之:先天之氣,稟於無形之始;山川之靈,具於有形之後。天與地合,父與母交,而始得成人。人之所以為人者理;人之所以不能成人者欲。知其理而養之,知其欲而克之,始能與日月同明,與天地合德,與四時合序,與鬼神合吉凶。人不修之,將天稟之理,雜於地賦之氣,則清濁不分,心為形役,日用之間,只在耳目口鼻上較量,不在仁義禮智上講求,故終身一世,不知天之所以為天,地之所以為地,人之所以為人。故曰知其性,則知天矣。又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人生在世,譬如一個葫蘆,上而是一節,下而是一節,上下統而為一節。上而是何?中間是何?兩家合而為一又是何?故其人常言坎離交媾處,水火顛倒顛,即此言也。此是結命之術,於言性時言之,此是天人一貫之道。形屬地,理屬天,理氣交而成人,男女交而生子,水火交而成真。爾等終日求吾,明此大道。
吾明示之:即在眼前,即大學物譬之:「譬如一船,船到江中,不知其江;船到海中,不知其海;船到溪中,不知其溪。惟是搬船者知之,而坐船者不知。」你道此是何?即是○,大者此,小者此,貴者此,賤者亦此,天之生人生物俱是此。
此在眼前,誰能識得?爾等曉否?!
天地是此運轉,日月是此光輝,山川是此形氣,草木是此發生,飛者是此翔,潛者是此躍,動者是此動,植者是此植。氣形俱無有,吾難名之,強名曰O 。天地水火,猶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獨者言之,誠者言此,命是此,性是此,道教亦未始非此,吾於爾等示之。此理在天五上言之,而再示天三之理。火之理不必分,即是前言七情六欲耳。天地原來與人同,大大小小具其中。要知人物歸一貫,無論南北與西東。
夫!!天地一卵耳,萬物包藏,清清濁濁,變化無窮,而識者不以形觀,而以理會。
你道這天三生木,果是何理?天者,一氣之總名;三者,在天為日月星,在地為水火風,在人為精氣神。這天之日月星,莫非一元之運;在地之水火風,莫非一氣之動;在人之精氣神,莫非一氣之化。吾示在天之三:日者眾陽之總,月者眾陰之宗,星者日月之餘輝耳。此三者分而觀之,各有其象,合而觀之,其實一理。故中庸言物不二,日月星辰系焉。是於天之難言處,尋出易見道理,使人一仰觀而會心焉。人只見日之為日,而不知日之所以為日,日之所以為日者何?日者太極中之黑中之白。月者何?太極中之白中之黑。其實一物耳,只是動靜之不同耳。月映於日而為暈,日映於月而蝕,此是冬至夏至之所由分,日夜長短是所由判。
星者各守其垣,但經緯交錯,時序流過,只視此冬行北陸,夏行南陸,故寒暑不一,而春秋不同,還是一氣之流行不變。你道這一氣是何?即是天一之水,地二之火,中間氣息,無形無象,此即是中氣。這中氣無天地之前,此氣少不得一分;有天地之後,此氣停不得一息。此氣一停,日月也不明了,星辰也不運了,萬物也不生了,飛潛動植,也不能成形成象了。
你道這氣是何?即是古聖所謂天行健。健,氣也。此氣在天地間,氣息都是他的主宰。若無他時,則天地只是一形殼耳。何其若是之神?何其若是之靈?若是之廣大?若是之高明?此天之不離乎三,而三之實出於天也。神機一到貫九州,無分冬夏與春秋。要知天人一貫理,直到彼岸渡慈舟。
河洛者,象數之已形者也。吾講河圖,已形之中更有形也。爾等能於有形上尋無形,則性命之原知,而河洛之真見矣。你道這河洛之真是何?即是這個一開眼即見,誰人悟得?○大則含天地,○小則藏黍米,這個是甚麼?人人皆有,物物各具,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是甚麼?吾於爾等譬之:譬之於風,風猶有聲;譬之於氣,氣猶有臭。
然則果何似也?水中之光,火上之焰。○悟得麼?悟道者是誰?道悟道耳。操則存,捨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
鄉字是,向字非,朱子教人當向字,其實不如鄉字好。鄉有本鄉,鄉有故鄉,此鄉字本是地字,知地自然知向, 若無地又安向乎?所以鄉字較向字好。
大學獨字,是主人;中庸誠字,是本面;論語時字,是方向;孟子仁義是體用。此是看四書的準則,即是看丹經的根源。人不知此,雖讀破萬卷,猶是夢裡談玄,想得實際難矣。丹經萬卷少人知,悟得本源是本支。若能解脫三才理,何須日夜廢寢思。
認得此方能讀書,認不得此只是一個念經人,不過圖些齋茶足矣。吾前示天三之道,以天言之,今再以地之屬於三者示之可也。地之屬於三者,水火與風耳。水之原生於天,水之形流於地;未有水之前,先有火,未有火之前,先有風。你道這水火與風,是三家,還是一家?自吾看來,水即是火,火即是風,只是成形成象之不一也。水之原藏於無形之始,此水你道是何?即是吾前言先天之真氣,此氣未動,無形無象,此氣一動,有終有始。故曰知數之動,方有生死。此火乃水中之真陽,即是水中之明輝耳。此水中之明輝,視之不見,揣之不能,水聚則有,水散則無,是一個拿不住的物件,有此光明之輝,而水始得成其水,此光明之輝,即是生風的源頭。水不行,則風不動,故曰龍從火裡出,虎向水中生。此之謂也。
水火為藥物,而風為火候,調息之功,胎息之事,無外乎先天一氣之合道運行。此水火風,在地以成其物,在人而化為精氣神。三教原來是一家,悟得此,成聖、成仙、成神,悟不得此,為凡為俗為道士。神散而化精炁,精炁結而為神。精炁,神之用;神者,精炁之體。三而一,一而三也,總是一炁流通。一炁者,即先天之真靈也。這靈無巧,無機,無聰明無才智,只是一個誠字,一有機巧,便不誠矣。
人要戒其自欺,方為學道之漢、入德之人。故大學開章提出誠字;中庸三十三章,俱言誠;論語開章曰主忠信;孟子言浩氣、曰集義,俱教人學個誠便了。誠者,天之道、人之性也;一欺即壞性處。識神元神,有形終是假,無象乃為真;則元氣自外而內,自內而外,生生不息,變化無窮。
人生之精氣神,即本於水火風、日月星。水火化精氣,風令成其神,此人之得乎地者此也。而得乎天者,日月化精氣,星辰結其神。人乃天地之聚,天乃人之散見者也。人即天地,天地即人,無二物也。但天地大些,人不過小些,何以重天地而不愛己身耶?故中庸首言天,而終亦言天,即此之謂。天地之道,一陰一陽,人生之理,一健一順,無二理也。故老子曰得其一,萬事畢。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釋氏曰守一於中,了性無生。俱言此也。爾等能識得為物不貳之物乎?○!
人生之面目不同,人生之心思亦不同。其不同者,氣稟之濁;而忠,其同者,天賦之良。人能識得天賦之良,即能識得此物事也。此物你道爾等在何處藏?即藏在七情六欲中了。惜哉!可哀哉!爾等欲見此物,須動大勇之心,方可入大德之門。不然,口頭講說,大負吾心。蕭蕭木落千崖靜,楓林霞染白露稀。雁字排空知秋意,冬藏春氣有誰知。
河洛之數,中五為要。中五之中,一更要也。
昨言誠者一之本也,大學、中庸皆言誠,示人以修身之本、行道之機,你道這誠是何?吾為爾等直指之: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此物在人,具乎眾理,應乎萬事,但氣稟拘之於有身之初,私欲蔽之於有身之後。故誠者不誠,而明者不明矣。無惑乎有物而不格也,有知而不止也。此物在人身中至虛至靈,不著一點塵氛,故古詩云:月照松林鏡自明,千江有水千江澄。一遇風波帆不穩,笑看秋山過幾重。
天三生木之道,天三按三才,生木又將何如也?木非水不生,非風不動,非火而不發,水火風生木之資,而火者生木之本也。水生火,火生風,三者一而二,二而一也。其源總在於水,而其標則在於火風也。木之因風而生者,不離於水;因火而生者,亦不離於水。水者木之本,風火之源也。水之性,結而為氣;氣之陽,散而為風,鬱而為火;風火俱生於水,而水始得生木,風火不過錯綜其變化耳。如得風之氣而生木者,桃柳是也;得火之氣而生木者,槐檀是也。此不過言春夏滋榮之常,故曰:天三生木。推而通之,蘭茂於秋,梅實於冬,俱是水中之變化,陰陽之錯綜耳,何須執一而鑿哉。吾再講生木之變化。心明萬魔難隱形,性體清輕自古同。皓月千江智果結,秋花一樹智燈紅。
河洛之道,貫乎三才。天之屬於三者,日月星;地之屬於三者,水火風;而人之屬於三者,精氣神。前言天三,業已屬乎天地者言,而人之屬於三者,又何在哉?人自得乎天一之精,而生乎地二之氣。既凝乎地二之氣,乃合乎天三之神。神也者,妙精氣而言也。神之依乎氣,氣之運乎精;猶乎龍之行云、虎之禦風,此不離彼,彼不離此。三家原是一家,一家化為三家。你道這三家本是一家者,果何見之?譬如天一物耳,而天之動者屬氣,天之明者屬精,而天之生生不息、變化無窮,宰乎三光,運乎四序者屬神。精也,氣也,神也,本一氣之貫通也。天無此三,而天無以資始;地無此三,而地無以資生;人無此三,而人無以參天地贊化育。你道此三之變化何如?天之精,日月星;天之氣,霧風雲;天之神,帝雷霆。是天之所以為天者,不離精氣神。地之精,花木蟲;地之氣,河海澄;地之神,生化生。是地之所以為地者,不離精氣神。三才之中,人參天地,而何以不知養此三寶,日沉於七情六欲之中?
將稟來的真性,俱化為塵垢,亦不知氣是何、精是何,而神又是何。故日在天之中,而不知天之高、地之厚、人之靈,故把自家三寶,日復一日,俱喪盡也,而欲其長生,能乎?此言天三合三才之道,而屬於人者,試詳言之。
河洛之道,天地人三才,俱貫於中,惟人道為最切。人之三寶,曰精曰氣曰神。惟精從水裡化,神向火中生。精神合於一處,則元氣生生不息,而精神遂得所依。你道天三非三,乃一而二,二而三也。三者非他,即一、二中而變化也。人求仙道,不能一貫,只得向三者中指出蘊奧,欲人人之自曉也。道經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即此之謂也。我向爾等直指三者之妙。
夫!天生人,地成人,人知人,而始可為人。人之為人,只在此三者尋討,則根基固而性命通。
人之應變無窮者神也,此神在天為日月、為星辰,無一毫纖塵,此之謂神,非思慮之神。何以到後天而成思慮之神?只是血肉之軀雜之,故曰此之謂識神,非元神。元神果何在?即藏於識神,能識識神,即知元神。元神識神,一而二,二而一也。未雜血氣謂之元神,即雜血氣乃成識神。識神即元神,元神即識神也。
人之氣,在先天乃為水火風,既到後天,乃為剛柔性。何以成剛?得火氣者多。何以偏柔?得水氣者眾。人能克其偏而歸於正,此之謂變化氣質。
人之精,在先天為運生,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未雜於血氣之先,神依此靈,氣以此充。既雜血氣之中,神以此損,氣以此滅,生子生孫,而後天又入於先天,先天復成後天,運轉不息,輪迴何逃?識者保之,先保其精,後養其氣,精氣即固,神而愈神。精氣猶乎日月,而神乃其光也。質不聚而光何生?光欲生而先聚質,此其象也。
天三之道,天地人三才合而言之,所以見天人一貫之理,而果何以修之?精氣二物,神之馬也。人不先固其精,後養其氣,則神無依而散。所以三教聖人,俱在此上指點。儒曰養氣,道曰煉氣,釋曰定氣。誠以氣者,精之主而神之舍也。人欲存神,先養其氣,後固其精;精氣不脫,即定其神。果然能養氣固精,百日之後,自見如鏡之空,如月之明,現出本來面目。
你道這本來面目,散而成三,聚而合一,能得其一,則萬事畢,又何必讀丹經於萬卷,看子書於千函?
人之所以不能返本者,非不欲返本也,乃一入塵寰,則氣拘於前,物奪於後,日習一日,說得眼前俱是現成樂事,反把自家性命看為拿人圈子。就正也嫌苦了,修為也嫌苦了,終日在甘處設想,是以將欲俱養成熟的,把理俱丟成生的。無惑乎流浪苦海,而不能得真樂也。精於此耗,氣於此散,神於此蕩,日復一日,不知自家是誰。醉生夢死,惜乎不惜?人能識得此機,打破此關,初而勉然,久而自然,自能漸漸超乎凡殼,而入於聖域。不然,將皮殼認為至寶,則私欲橫生,幼而至長,長而至老,不知至寶之何在;而飄飄然似行云之無所歸,若流水之任日下,不到那散盡處不止。譬如蛾之赴焰,蠅之趨膻,不死不了,奈何!
元氣是何?悟得麼?
父母生我之真火,後天乃變化為凡火,凡火中求真火,即性命之道如蕉心,去一層更有一層,非一層而可盡,亦非一層而可量也。吾言河洛亦然,非河洛之理盡於此,正以爾等能明處指點耳。即如昨日言誠,爾等明否?誠字較靜字深,以境言,富貴貧賤,非誠難必其不諂不驕;以心言,喜怒樂,非誠難必其不偏不倚。推之盡性至命,非誠難必其希聖希天,故曰:不誠無物。又曰:誠者,物之終始。
中庸三十三章,俱以此為要旨。三德九經,皆是此的主宰;大本大道,悉是此的成就;文武堯舜,俱是此成;天地人物,俱是此化。故中庸首章言原,末章言載,統之以無聲無臭。雖未畫其圖像,指其形體,要非此不可言學問,省察省察此,存養存養此,及至贊化育,參天地,無非此上推行到盡處。中庸一部,無非教人學一個誠字,天以誠而覆,地以誠而載,聖以誠而治,萬物以誠而化育,一心以誠而靈明。
推之山川草木、飛潛動植,無非以誠而變化。原來誠之一字,萬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誠者性中之實際,若不誠,則流於虛寂,究竟成何學問?成何人品?成何事業?儒道教聖人,俱是存誠而已,乃人不知,流於虛無,流於寂滅,流於記誦辭章,流於形名法術,非異端而何?
人欲三家永固,只得抱一守中。你道何為抱一?一者至尊無對,即是中庸所謂慎獨。獨者即無對之謂。性理所謂無極,即一之謂也。一在天為健,一在地為順,一在人為仁。仁也者,生之本也。仁之為仁,無所名,而強名之曰太極,此太極大則天地不能容,小則黍米亦能攝。
你道這個物事,雖千經萬卷,形容不盡,但能返觀,頃刻即知。
人於退藏之時,先將這個尋得見時,自然知其所止。外物自搖不得,然後定靜安慮,一一悉見分曉。知止者,即格物之謂,物何以格?非慎獨不能。所以大學開章,曾子後人指示,先將慎獨諄諄告誡,使人曉得入學的門戶。朱子恐人流於虛無寂滅,故補出格物一章,而明示人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知字即物字,知物焉有不止乎?知止何以知?非慎獨不能知也。曾子於誠意章中補出慎獨二字,即格物之謂也。
人於靜養之時,主一無適,則久而久之,自有豁然貫通時候,何必於高遠上尋討?
我於爾等示之:精氣與神,雖屬三家,乃實一理。
精者智也,氣者勇也,神者仁也。即道經所謂「此精不是交感精,此氣不是呼吸氣,此神不是思慮神。」即此之謂也。精也,氣也,神也,即智、仁、勇三者之達德也。三者之達,仍貫於大本之中。大本即太極,太極即一,即中也。抱一者,抱其無妄之真,而不為私欲所奪。守中者,守其秉懿之性,而不為習俗所撓,即曾子所謂慎獨,即夫子所謂時習,即顏子所謂不違,即子夏所謂無忘,即孟子所謂有事,即程子所謂靜存,即朱子所謂主敬,俱此意也。但人不知格本身之物,而圖詩書上尋文意,謬矣。爾等欲三家相見,若不將皮殼化盡,而在血物間求之,遠矣。慎獨之功奈何?在乎人之勤修。獨未動時,如月之空,如鏡之明,如水之澄,如山之靜,何曾有一點渣滓?機一動時,則善惡形焉,好惡出焉,理欲分焉,誠偽見焉。何以謂之獨?何以謂之中?又何以謂之誠?謂之一哉?人能於中一未分之前,守得足,抱得住,則喜怒一發,自然中節,中和於此而致,萬物於此而育,天地於此而位,以及生生化化,神變莫測,皆一中之所推,豈第三者於此而養成哉?吾言皆本儒理,以你等曉處曉之;人不悟大道,謗老者差矣。吾有一律:籠鳥不知滄海闊,井蛙怎曉天地寬。雪蟬千古能有幾?醯雞難語松鶴間。
節序中秋日,嵐光半欲晴。雨餘花著露,風定竹收聲。遠近樓臺靜,高低草木清。邀人登鳳嶺,一望碧無垠。
河洛之道,已於天三之中詳示一貫,而地四之理,又何如?地者陰數,而四者陰中之陰,此何以分之?地者有形之質;而四者有象之氣。東方屬木,西方屬金,南方屬火,北方屬水,四象合來,俱屬有形有象,而即為陰中之陰。
你道此四者之變化,俱從那一二三中來。天一之水在於北,地二之火屬於南,天三之木生於東,而此地四之金藏於西。西者金方,萬物始於木而成於金。金者偶數,少女之位,而兌卦之方也。兌為澤,澤與坤合而得純陰之象,純陰剝之謂,乃靜之基,而陽之窟也。
易曰西南得朋。西南者,月之得魄處也,猶如人將私欲克淨,則心中一無所住,而天理忽然發現,此即是西南得朋。坤本陰中之陰,而得兌中之二陽,則陰中即伏陽機;譬如人生於天地,則天一之陽,貫乎百體,而知識一開,則此一陽漸漸而剝,猶如碩果。知之者從動之極,返而為靜之極,靜則一陽從此陰中現出,自然有個喜說時候,乃人不知動而靜之理,總把稟來的一點真陽,上伏於地二之火,有動無靜,吾今直指其象,陽之藏於密者,無聲無臭,無眼耳,無色界,無意識,渾然在中,直如明鏡照人一般,有何增損?但一投濁水之中,妍應莫辨,又安望其垢之去而光之生乎?爾等欲曉此理,先將陰氣退去,則陽氣不求而自生,猶如月之得魄,不到那艮止之地,則光明又何能見哉?此理惟聖門二子知之。曾子曰思不出其位,艮卦之辭,曾子說之,曾子得之;顏氏得其復。故夫子稱之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一得於艮,艮者止也,止者非冥心之謂,知其所止而止,知其所止,即善之所在也。
善者何?即具眾理、應萬事之明德也。此之謂得所止之止,一則能止其一切妄念,能止其一切私心,此之謂能止所止。顏子之四勿,止妄念也。曾子之慎獨,止所止也。故曰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即是此也。
吾今詳示:坤也,故邵子常言「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見天根。」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地雷複,即天根,月窟亦以此。天風垢,即月窟。天根,月信。一是陰極陽複:陽極陰生,一理一欲之謂,逆則成真,順則成人。天根即月窟,月窟即西南,此以有象象之,而總不離乎道經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道破無窮機竅。人生在世,晝動夜動,幼動老動,動而復動,動無可動,則精血日耗,神氣日損,欲複其陽,能乎?
所以目漸昏,耳漸聾,足漸重,手漸疲,純是一派陰氣運動而陽微不復複,欲其長生,豈不難道。故悟真云:三五一都三個字,古今明者實然稀。東三南二同成五,西方北一四共之。即河洛之理,順逆之妙上求,何曾在理上討?故知之者無惑乎稀矣。
夫!西南得朋,朋者相識之人,得者今復相見。天理自有生以來,本是自家故物,一自情竇一開,日復一日,天理日消,人欲紛起,則本有者歸於無有,而欲其復,能乎?
人能曉得此理,則返本還元,自然有個入門去處。你道此入門去處在何處?即在艮之止,坤之複。大學知止二字,分明說出易道精微,故曾子於聞道之後,夫子將大學授他,開章說出個知止。分明將易理全行道破。此是悟此理者聖門之一子。又將顏子得道之後,將克復歸仁四字許顏子,分明將複 字提出,使人知複之道。但人不曉入頭處,設為問答,說出四勿條件,這四勿原從耳目口身上件件說之,使人知此原是陰的,而仁與禮乃是陽的,從陰返陽,無一點私欲,無一毫妄心,即是返本還元,乃人不悟此理,不築基,不煉己,只在形體上用心思,只在渣滓上求道理,可乎?
道經云:「若要人不死,須得不死人。」這天理在人心,無古今,無上下,無老幼,無聖凡,無形象之可指,無聲臭之可尋;得之者千聖比肩,萬古旦暮,又何有生死之可言哉。此之謂不死之人,此之謂長生之道。瑞雪千山淨,冰梅始綻花。一番春夢曉,明月照誰家。
三才一貫之理,三教俱詳言之,但塵氛未退而性體不明。爾等將何者為塵氛,一一看得了了,用清靜法程修而修之,日新又新,使其無一毫間斷,然後自有一段生趣從梅花叢中露出,那時自知吾身實際,不然未用其功,雖心中了了,終非我有。可惜。
事來則應事去靜,山遙水遠,知者得定,示諸前功,曰靜,曰淨,曰靖。夫!靜之一字,人人能解,人人究未必真知。欲知靜之為靜,先求動之所以為動。一而二,二而一也。人之所以常動而不靜者,非不欲靜,而自有使之而不得靜者,果誰使之而不靜?血肉之小體耳。爾等初來時,只是性,一投血肉即生欲,欲者伐性之斧,煉命之爐也。亦知山水而適情乎?天地而覆育乎?耳欲聲乎?目欲色乎?口欲味乎?鼻欲臭乎?四肢欲安佚乎?疾懼乎?病怕乎?生欲久乎?氣欲固乎?此外欲富欲貴,欲名欲位,將一個不保百年之身而乃動千載之想,生而計子,子而計孫,以至精疲力衰,一世之聰明血氣,由此而盡,則一點之真靈,從此而消,而欲其長生,能乎?
而靜之一字,即能收此無窮之欲,人能將此欲,去一件,不來一件。初則勉強,久而自然,自能知其所止,而此心不動。欲求靜,必先動,動欲動,收來即靜;靜不能靜,將此身藏於先天之內,則漸漸收斂,日新又新,久而久之,即認得自家真性。真性既得,方能把天地間外物看成假的,惟自家性命,乃是真的。真寶既得,何暇在外面去尋他物?此時不求靜而自靜。彼守空之輩,何啻抱磚磨鏡?
爾等能先死其物,再死其軀,既死其軀,更死其心,人心一死,道心淨存。此時吾身外有身,較彼富巨萬鎰,貴為一品,真天淵矣。吾言靜之一字,言之不盡。吾不能直指體象,故以靜字示之。靜者非冥心之謂,乃私欲不撓之謂也。果何以私欲不撓?非大仁、大智、大勇者不能以當之。你道這仁智勇三大德,非靜不能入,非淨不能守,欲得靜,先當淨,內淨其心,外淨其身,身心俱淨,與道合真。內淨其心,七情不動;外淨其身,六根不繞。內外交養,仁在其中。
果何以外淨其身?目視之而不見,耳聽之而不聞,足踏其義路,心持其安宅。顏子之四勿,乃其法也。
何以內淨其心?愛欲悉冥,好惡各當,明之若月,安之若山,七情一毫不染,六欲一些不動。夫子之樂山樂水,樂在其中,此其驗也。人能先淨其身,後淨其心,心身俱淨,靜字可征。而靜由靜,而淨由淨而定,道之理本一。四勿乃修心止念之法,正丹道調心之法。
論語「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動、靜、樂、壽,皆可在丹道中求之。本段講明身心俱淨乃可入靜,身淨則當導引、行氣、辟穀;心淨則當悔過、省己、修善。先求淨其身,再求淨其心,身心兩淨,再求入靜,人能入靜,金丹可坐而致也。定裡見丹成,贈之以中。
吾再言之靜之細目,身心內外四字。何謂身心內外?言也者,身之符也, 敢不淨乎?一言不信,有玷白圭;一語不誠,有感青天。興戎出好,惟其之愆,可畏哉!可懼哉!言之不淨,福祿因此而減,性命因此不固,敢不淨乎?淨之之法,口不發人之陰行,語不道人之善惡;有一言可出,吾擇而出之;有一語可道,吾選而道之,即如文字一般,斟斟酌酌,自然無鄙倍之氣,有謙恭之容,到處人皆歡喜,而人緣天緣俱湊合矣。人能先淨其言,則言必有中,而口過淨,身為天地之所降,山川之所毓父母之所生,一有不淨,則希士希賢,希聖希天之功,從此而畢,則為狂,為愚,為凡,為蠢之機,由此而生。
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敢不淨乎?淨之者不交匪類,則切磋有功而友淨,不履非地,則牽連無因而足淨;目之淨者不睹非禮之色,不看邪淫之書,則心續不亂,而眼淨;欲淨其耳,聞絲竹不如聞嘉言,聞笙簧何若聞聖訓,聞其有聲不若以無聲之聲聞之,此之謂耳淨,守其天君。
彼以洗濯為淨,沐浴為淨,差矣。靜淨二字,非靖無以致其功,非靖無以收其效。靖也者,合靜淨而言之也。靜中不靖,雖靜不靜;靜中不靖,即淨非淨。人能於靜中持一靖字,則心有所主,而私欲不生。靖也者,靖其靜,亦靖其淨。靖其靜,當其養靜之時,先將一個靖字藏於先天之中,欲念起時,靖而靖之,靖無可靖,靜字自然發現。
人心之所以不靜者,無靖之功耳。靖之功若何?喜念起,以靖其喜;怒念起,以靖其怒;即如哀念樂念,無所不然。彼雖有七情之發,莫能長隱微之中。人於處事作為之際,不偏於好,即偏於惡,不偏於情之所在,即偏於私之所奪。人能於此時,抱一靖字,則七情得正,六欲不生。富貴時即能守禮,貧賤時亦不懾志,甚至患難顛沛,只知吾心之主宰,一心守定,何事得遷?所患者,人無恒耳。若能靜時靖,動時亦靖,一至靖,無不靖,自然勉而至生、困而無學,豈不是從容中道聖人是誰?
吾前後示此三字,即是中庸三德根子,亦是中庸性。
道教原本,淺視之,在日用之地,深窺之,是性命之精。勿謂山人之不愛爾等也。
河洛西南得朋之理,已曉其機,再細論之。
夫!月之得魄,非陰不能,而人之復理,非禮莫制。禮者復理之節文也。人自情竇既開之後,則眾陰用事,而一陽伏之,非大勇、大智、大仁,不能返其本而還其元。
你道這大勇發於何?即是吾身的義氣。這大智是何?即是吾身的金氣。這大仁是何?即是吾身的木氣。
這火金木三氣,生於木而成於金。何以生於木?未有生之前,此木即藏於癸水,而水一動,則木生焉,而人之筋骨結焉。筋骨即發於腎,而長於肝,一中氣運於包羅之內,則木又生火,而心其焉;毛髮生而神光見,以至火運於中,而土形焉。此在天五上論之,而此三四之中,俱不離此。何也?土旺四季而無形,故木有克金之象,而土以扶之;土者即水中之真陽也。此陽藏於水而運於土,先天、後天之分,生人、死人之根也。人有水則五臟潤而不枯,人有土則五穀化而水不竭。水以土為子,而土亦以水為母,子母相合,而四象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不惟可以長生,而且可以盡性。不然,形氣不保,而性命何以固乎?所以三教聖人,有先煉氣歸神者,有先煉神歸氣者,要之成功皆一以貫之。不明於儒,則性不明;不明天道,則命不結。性也,命也,實相依也。人知煉性之功,而不知結命,非學也;知結命,而不求煉性,亦非學也。儒云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道云人事未盡,天道遠矣。一而二,二而一也。性命二字本不離,以氣之精而言,則命學本要;以理之精而言,而性學乃真。性命,陰陽之本,而形氣之原也。
天五生土之道,合形與氣,貫性與命。土者合四象而言之,本無形,亦無象,得之者一中有五,二中有五,三中有五,四中有五,而五乃四象中之中氣也。譬如四時中之土旺,四德中之信誠,俱不能外乎此。所以聖訓曰主忠信。道經曰全憑戊己作根基,又曰要用黃婆作媒翁俱是此意。
秋日懸高鏡,花明象洛書。
一般清景在,巧拙便分途。
天五生土之道,細詳言之:天一生水,體也,天五生土,用也。何以言之?天一之水,藏於先天而生腎;天五之土,居於後天而運脾。脾也,腎也,先後天之樞紐也,陰陽蒂之根基也。何以天一中而藏其真?天五中而運其神?五者合先後體用而言之也,配陰陽水火而論之也。五兼三才,以天而言,則曰金木水火土;以地而言,則曰高下燥濕柔;以人而言,則曰五倫、五性、五福、五德,俱此象也。河圖之中,根在一而流在五;二者之中,以順論則一為要,以逆論則五為要也。何也?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順天時。先天而天弗違,自然之體也;後天而順天時,逆用其功也。先天之水,即是後天之土;後天之土,實根於先天之水。水者北方,在人為腎,腎中一點真陽,化五中土上之五穀五味,故曰:後天即先天,先天即後天。一而二,二而一也。人未有生之前,則此真陽權操於天;有身之後,乃賦於人。人未生下,命住於胞;人既生下,命運於土,而藏於心腎中間,此之謂黃中。
此“中”無聲無臭,無色相,無意識,無老死,無終始;自情竇一幵,則此五土而日散,肝散而目不明,心散而神不健,腎散而力漸弱,肺散而毛自脫,脾散而飲食漸減,此後天之天五散也。欲其長生,能乎?
仁氣散而刻薄生,義氣散而羞惡不起,禮氣散而名分混,智氣散而是非莫分。四者之中,惟信最要。仁中無信,而仁無以養;義中無信,而義無以守;禮中無信,而禮無以執;智中無信,而智無以明。此先天之天五散也。
不修後天身不固,不修先天性不明,先後皆修,而始可聞性命雙修之道,不然,在血氣上尋至寶,皮囊中覓金丹,能乎?
再講五中之形象與五中之體用、五中之變化。何以為五中之形象?五者數之陽,而位之中也;土者物之靜而道之體也。本無形,不妨以有形之形而形之;本無象,亦可以有象之象而象之。其形何如?太虛之在空,生生化化,以無形而成有形,如包羅之系命,以無象而化有象。五中之中,此地最要,曰太極,曰神室,曰胎元,曰黃庭,曰戊己,俱是此地之形象。
你道此是何?即是先天一氣所住之處。易曰「黃中通理」,指此地也。又曰「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具是此中之妙。春回十月小陽來,溪水悠悠帶冰台。若非雪裡寒徹骨,那見梅花樹樹開。夫!道之在天地,可以意會,難以言傳。你道這件道理,非三生有幸不能聞,亦不得聞。所以聖門多少有聰明、有智慧的亦在難聞道的一般,況下愚根器不深,耳目不廣,豈能以驟聞乎?這道以平庸說,只在日用行習之間;以廣大說,亦在位育參贊之際。大不離此,小亦不離此;人不離此,天亦不離此。即一草一木一鳥一獸,總之不離乎此。
你道此真個是天地間至稀罕的事業,誰得而聞之?又誰得而知之?誰得而知之,又得而信而行之?此非有大根器者不能聞,亦不能知也,即聖門三千之徒,聞道者只二三子,況下愚乎?
河圖中五之形象已言之,而體用又何如?此體以天地言曰「上天之載(宰)」;以人身而言未發之中,此中具象理,應萬物,男子藏精,女子懷孕,俱在此地。儒曰誠,曰敬,曰性,曰命,曰一,曰中,曰德,曰仁,俱是此也。道曰汞,曰鉛,曰男,曰女,曰龍,曰虎,曰鼎,曰丹,亦是此也。曰舍利,曰自在,曰慧光,曰神國,曰西天,曰蓮花,亦是此也。
此中未發,無聲無臭;此中一發,有形有象。喜怒哀樂從此中生,愛欲好惡在此中起。凡人得之為地獄,聖賢修之是天堂。
何以凡人得之為地獄?此中天賦於人,至虛至靈。凡人得之,不識本來至性,一入情欲之中,目欲色,耳欲聲,口欲味,鼻欲臭,四肢欲安逸,將至善的一個本性,習而為至惡的運動。日復一日,愈染愈深,渾身無一處好處,流於禽獸而不自知。此即是凡人得之為地獄。何以見聖賢得之為天堂?聖賢自有身以來,一毫不苟,一絲不亂,格物以明其理,致知以開其靈。誠意也,以嚴其自欺;正心也,以正其好惡。甚至克其私欲,復其天理,不到那盡性至命的地位,心上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以至物格知致、意誠心正,到那參天地、贊化育的時候,自然飯蔬飲水,亦是樂的;陋巷簞瓢,亦是樂的。貧時如此,即是那富貴時候,自是搖亂不得他。鼓琴若固有,鐘鼎有何益?貧賤富貴,俱是套他不得。你看這不是聖賢得之為天堂乎?
爾等終日教貧累著者,中無物耳。若中有物,則外境看的小了,如何能累?與其怕外之貧,何如求中之富?既得中之富,外之貧又何怕乎?冬靜梅花綻,風寒雪片飛。一番清淨意,與爾樂同歸。
梅花千樹,數點俱從寒裡綻。
吾賜爾等對者,見夫!天地之間,俱從暖中爭紅豔,那有一個在寒中求香氛?
你道天下之事,暖日有多少?惟寒節最難守也。譬如梅花千樹,自有一段真氣味、真骨格,當其柳綠桃紅之時,彼自隱於孤崖,何曾在花叢裡爭香馥?乃自霜冷雪寒之候,彼始得天心而顯生意,其一切暄妍熱鬧,俱操不得一點權柄,始信為花中之仙。木尚如此,人可知也!
爾等苦一番,更有一番,總然知苦中之苦,始可為人上之人。
不然,心智何以明,氣節何以堅乎?爾等總要知此境俱是虛的,天良乃是實的,到那云淨月明之時,始信吾言有用。不然,總在塵綱中,安能超清淨之域?吾賜爾等一妙術:目之不見,聽之不聞,如呆如癡,守其天君。境遇那是前生定下的,道德原是自家修養的。若因境遇之累,而棄修養之功,兩失也。人有小體,日日隨之,安能忘之?既忘己之小體,而家人之小體,欲忘而不得忘也。爾等人事可盡,天良亦不可不守。理欲之界,原分兩途,入乎彼,必出乎此;出乎此,即入乎彼矣。
吾今將爾等心性,使其收斂,斂而斂之,能認得自家的本性,然後示爾等以無累之方,自然不入於禽獸之境。爾等總不要嫌苦,你看天下苦的,豈是爾等數人哉?還有無妻的,無子的,無親戚的,無知己的,其苦又何如?況爾等之福,爾等不知,不過不豐美耳。衣何曾不遮體?食何曾不充饑?且有室可以容膝,有人可以寬心。即如衣食不足,萬代根芽,生生不息,生前貧而安,必死後而不富;生前賤而安,必死後而不貴。你看世上富聚萬鎰,貴高一品,而死後脈不得續,嗣不得繼,且生前雖覺榮耀,而死後空存駡名,要活如此一世之人,不如不活之為愈。小體累人,真可惜也。看開者誰?
日日將吾之言,日誦一遍,覺得眼前有些放開處,亦覺得便宜。不然,日在愁城,有何趣味?總要將理欲分開,不分開,自入愁城,富貴如浮云之言,真乃撥眼金針。
宇宙內惟何為要?只是求其無愧於心可耳!彼境遇聽其自然。俟爾等性定之後,示一奇緣,自有好處,勿以眼前徒生悲悼。
河圖體用之道,已聞之,而體用合一之道,又何如?體者,○此也,此即是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天以此而生物,人以此而保身,何以為用?○此即是用,喜怒哀樂,是此中之發動。此無形,而有形者於此見;此無象,而有象者於此生。
○,春夏秋冬,不過體中之用,體中之化。體不可見,而春夏秋冬於不可見之中,而偶一見之,不知者為四序,其知者實一理。吾再為爾等取一喻以譬之:江河湖海,皆水也,到江謂水曰江,到海謂水曰海。問之江,江曰吾水;問之海,曰:吾亦水也。江海之名,不起於江海,而起於見江見海者也。譬如中不可見,而中之於動,未始不可見也。見中者謂之中,而不見者謂以中而愈昧矣,不若以中之用言之,則有形可以會無形之體,有象可以尋無象之根。
此無形之體,無象之根,你道是何?爾等日用之主宰,第不留心,故不知也。此物在中,化中之中,非中莫知其中,藏於先天,運於後天,賊即是主,主即是賊。但順之為主,逆之為賊,非賊去而留主,見主即所以去賊。一而二,二而一也。
你道這體用之道,天地與人皆具之,天地是此覆載,人身是此運用,明此則希聖希賢;不明此則為愚為狂,此大則天地莫能容,小則蟻蟻亦必具。吾為爾等明示之,即是生人生物的真宰,此目之不見,聽之不聞,無聲無臭,存之則聖,失之則凡。你道此世上之人,知者真稀,若非靜極而靜,靜無所靜,則不能了此事。
東三南二,北一西四,各成其五;東與南,五也;北與西,五也,中,五也。乾本居一,胡為而二?坤本居八,胡為而一?離本居三,而得其三,坎本居六,而得其四,此先天錯綜變化之妙也。河圖之理本精微,識者即能駕鶴飛。一生二兮千萬具,一貫之道在同歸。
四象也。以對代言:乾與坤對,坎與離對,震與艮對,巽與兌對。此先天一定之數,而未嘗有所錯綜,一至後天數亂,而錯綜始見。
山人明講此機泄之。
乾坤即天地,坎離即日月,震艮乃山雷,巽兌即風澤。天地之數,莫外於此。未有天地之前,混混沌沌,只是一個大包羅:無風雲,無雷雨,無日月,無星辰,只是一元之氣,充滿太虛之中,此之謂大無極。自有清濁一分,而陰陽始判,乃自大無極之中,而水生焉,洪水橫流於宇宙;水中之真陽,結而為日,水中之真陰,騰而為月;日之餘輝,散而為星,月之餘魄,分而為辰。日月星辰之精,降而為萬物之神,而神於此有焉。地之初本是一塊無知土基,自天元一動,降入於地中,然後山於此凝,水於此流,草木禽獸於此生,人物飛翔於此化,此之謂無中生有。動物,得天氣者多;植物,得地氣者厚。飛者,得天氣者多中之多;潛物,得地氣者厚中之厚。
惟人也,得天地之中,故能靜能動,謂之動物不可,謂之植物而亦不可,人乃動植中之靈秀者也。人乃不知人之所以為人,果何以保其人之真也?天不生,天不死,地不成,地不壞。天地之所以有始而有終者,因天地有生而有成也。天地若於元始之初,不生不化,則天地即無終始矣。
何以上古之時,人與物壽長而久;中古之時,人物而久減壽消;至於今人與物且夭而小也?自今以後,更有未若此者,是天地之數,愈生愈減,愈成愈弱,無惑乎天人皆不如上古之長且久也。
人乃天地之中之小天地,人能於初生之時,抱定真元,即至識欲一開之後,真元不失,即求名師,指點得了心性,指出元機,將外物一齊掃,內念絲毫不分,主一無適,守定中宮,將四象五行,合於一處,入於鼎中,煉有形歸於無形,煉有象乃成無象,此時混混沌沌,即如太初之始,然後藥物自來。采之烹之,火候一到,自然結成金剛之體,此之謂大還丹。彼丹家不曉此理,一入此門,即想乘鶴,豈不可笑?要知此血肉之軀,俱是從有形象上生來,天下豈有有形象不壞者乎?惟無形象之物,藏在後天形象之中,即如金石之鉛汞,氣神精合,即如結丹一樣。人乃不知結命之術,乃把血氣搬運,此之謂刻舟求劍。爾等不生勇猛之心,一心守定,將精神凝於一處,私欲看到一邊,至靜之中,自然認得藥物,采來煉之,十月胎全,超凡入聖。此時山人雖然明示,爾等亦不認得,奈何?雖然爾等不知,日後自有能知者,將法傳下,以待後之學者。此段工夫,是更上一層樓也。
爾等真個立定腳根,從上修去,富貴貧賤,是非毀譽,生死關節,果能撓亂不得,此之謂真靜,靜之複靜,性體自明,性體一明,而結命之術,反掌而得,又何必談玄說妙?靜觀萬物悉皆空,桃李楓葉各爭紅。一遇秋來霜林白,誰知盡歸大造中。
夫!命,果何物也?即是乾坤生化萬物之真氣也。此氣在先天,原無聲而無臭,一稟於人,則五官具焉,萬慮紛焉。日復一日,此氣即為七情六欲而奪之,則聚者散而凝者消。人欲結命,先從靜字立基。事來則應,事去如在娘胎一般,守定黃中,存想在無極之先,無思無慮,只是將自家心中未起念時,看他如何起,看得真時,將此一點真光,急收拾來降於中宮,此即是收來白虎歸家養,久而久之,有一點真氣,如火星一般,即現於眼前,萬不可著意,到此時自然得藥。
還有精進功夫,較此更上一層,到此地位,自悟氣從丹田復之,此之謂方知地下也。坎離是身中之心腎。心中之真靈乃真汞,腎中之真氣乃真鉛,黃庭之真意即真土。得了真汞與真鉛,采之後天返先天。先天一氣為火候,日新又新仔細添。到此地位,真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矣。但人無恒,欲藥之生,得乎?真意屬土,則水火土皆有,三家相見可作丹。當為所引前人丹訣。悟真篇中丹訣「藥蓬氣類方成象,道在希夷合自然。一粒靈丹杏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西升經亦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此段功夫,由動而靜,由靜而動,動靜交養,煉性結命之術,於此而窺一斑。東籬菊歇楓林紅,蒼海變化自無垠。
人了真空悟至道,小體何曾累主人?
吾本使爾等活一個好人,爾等怕貧,奈何!吾自降世以後,不知經了多少折磨,始得成真,爾等還受得過我?人不苦,智不明,而心不淨,欲求成個好人尚在不能,安望超凡入聖?貧字是壓行者之五行山也,人能不怕此,則神仙一直而到,惜乎人不能耳。怕貧之心,是壞性的根子,阻行的頑石,人誰不怕?到底貧非怕而可無,貧者自貧,何怕之有?但看千古真人,誰不向貧中求至道?貧是個好字,人能不怕貧,則忠孝節義的事,皆從此中做出。若怕貧,則貧猶在,而喪良昧心、無廉無恥的事,皆從此中養就。你看這一字,怕乎不怕?貧賤之境,天試人也,人能守之,必有達人。惜乎濫之者多,固之者少耳,入於塵網,難以見性,真有造化的人,方能認得,亦能守之。松高千尺白雲飛,碧草依依露氣微。海上仙人同至此,一同攜手向此歸。
吳云:方題詩者純陽翁,再教山人語化工。中秋本是人間節,那曉性體與月同。嫦娥面,今夜圓,下雲簾,不與群生見。我等今宵不歸山,看誰在廣寒宮殿。
萬古今宵只一月,誰濯魄。冰壺皎皎湛露白,此趣向誰說。今宵千古同此月,能濯魄者濯魄,誰知兼葭露白,有伊人在何不說?
前言結命之術,爾等曉得否?此中學問,非性體大明,不知此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子思子曰「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貫。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人一入此門,大凡皆抱一個欲求速效之心,所以進銳退速,而能有成者鮮矣。人欲學金丹之道,先要抱定自家念頭。要知自家所為何事,果而能見得真,丟得下,方為門內之人;不作自了漢也。不然皮囊日日隨我,我必日日為皮囊用;欲其出苦海,登彼岸,豈不難哉?爾等聞吾訓語,將理一一參透,將世道看破,將心性認真,自然見得大的,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中學問,真個非至大至剛浩氣,不能運動得過去。
爾等先要把古往今來的世事,細細觀玩。你看龍爭者安在?虎鬥者安在?甚至好名、好利者、好勝者、好剛者,歷歷觀來,究竟誰有實際?還是那餓者、貧者、耕者、市者,到本性及全以後,不求名而名與日月爭光,不求利而利與山河並永,此之謂宇宙的聖人,即為宇宙的大便宜人。奈人不知,自說名從求中得,利自奪中來,愚乎不愚乎?孟子常言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明明將有益無益,分明說破,乃人不知,爭長較短,不死不了。悲夫!
看來身小心本大,陰陽渾台,先天造化,得之於人,三才分而八卦畫,聖同歸,賢俱化,愚人自小。你思想古往今來,存之者誰小誰大?我未生兮誰是我,我既歸兮我成誰。一來一往俱如此,愚人多昧智者為。今日中秋之辰,吾勉爾等,總要看開,始得登彼岸,結成金丹。我將此語日每訓人,人乃不悟,為習俗囿,將吾之言,看為大迂。你道這古往今來,大聰明、大智慧、大氣力的英雄,俱教這小體累著,俱以吾言為迂,而不能超凡入聖者,豈寥寥哉?我細看來,不怪人以為迂,要知此道,雖聰明如顏閔,亦有信不到、放不下的時候,何況無根器、無緣分的常人?吾亦不怪。這個道理,本至簡至易,至精至微,在乎人所到的境界,而其精者,還當自悟。畫水者不能畫其聲,畫月者不能畫其光,畫花者不能畫其馨,畫果者不能畫其味,你道聞道何似?似乎人之說夢,夢者知而聞夢者不知。爾等聞道,如聞夢可耳,自想自悟。梅花千樹冒雪開,天生仙骨傲霜來。為人能守清淨意,自然名登列上臺。
夫!人生在世,一大夢耳!未來時,清淨無為,藏於先天之際,無聲色,無臭味,無眼耳鼻舌,無恐怖妄想,無富貴,無功名,無事業,無營生,無畏,無懼,無喜,無怒,無紅塵之紛擾,無山林之幽閒,不惟濁者無,即清者而亦無也,又何有憧憧妄念,來來去去,思乎彼,復思乎此,思乎己,更思乎人?思乎已往,更思乎現在;思乎現在,且思乎未來。思而思之,思其所思,思無所思,則思其不能思者而亦思之。既至大限臨時,則富貴功名、紅塵山林、憂懼喜怒,及一切妄念,不知歸於何處,只留得一點靈明,在心坎上,搖搖動動,一思從前一切事功,一切思慮,俱在夢中。未來時未入夢,既去時始覺夢,晩矣!你思爾等自有生以來,何日不在夢中?過了的俱是虛,未來的何曾實。實實虛虛,原來是一大夢,誰能覺得?覺得是夢,即無夢矣!
終日在夢不知夢,覺得是夢即無夢。誰能識得夢中夢,了此大夢不入夢。公卿大夫、士農工商,皆在夢中,惟無夢超乎三界,入乎九天,爾等先破此關,可也。夢覺之關、聖凡之界,惺乎夢乎。吾再示爾等一入靜之方:看破即靜,看不破總不靜也。今日一章,參之可也。
白雲山中任往來,誰見明月掛松苔。要非洞中常面壁,
那得梅花復春回。瑞雪千山積素云,松青月朗聽濤音。
半窗梅影橫嬌態,一嶺竹聲響玲瓏。此中真意誰識得,
閑裡道味分外清。好是靜功尋妙理,方知冷處見天心。
人之所以不能了大夢者,非不欲了,乃不知了耳。能知世間一切事功,一切事業,及一切恩愛,一切情實,皆是虛中法象。有何實據?能破此機,得過處且過,不存一點塵垢,將自家靈明,保之復保,真真見得此事最要,則不求破外緣,而外緣自不紛擾,又何必在深山窮穀之中,徒守孤靜哉。性命原來不殊途,出世還是大丈夫。生成理來歸一貫,黑白分明在河圖。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一之生,無形無象,地六之成,有根有芽。你道這天一之水,充乎宇宙,貫乎古今,無上下,無東西,充仞於太素太始之中,生生無息;鶯得之而飛,魚得之而躍,活活潑潑,無一點滯機;他在乾坤之際,至神至妙,為物不貳,生物不測,像那提線人的一般,觀之者不覺,戲之者自知。此是中,化而有象。
天一者,無象之象;地六者,有形之形。貫六子於一氣之中,此之謂三十六宮都是春,人乃不知此理,只在形象上著跡,豈不遠哉!有天一之生,無地六之成,則造化何以顯?陰陽何以周?寒暑日月,風雷雨雪,何以降?此天不離一,地不離六。一者生之本,六者成之基。譬如人生在世,有天地健順之理,無父母精血之凝,欲成其人,能乎?一生二,即乾坤,六成一,即六子。六子乾坤,一而二,二而一也。性體原來萬古同,紛雜嗜欲自不清。若能靜裡回光照,立見當年主人翁。
昨言生成之理,想亦悟其大概,今細講之可也。夫!天一之水,無內無外,無大小,無高卑,無方體,無時序,無方位,著象不可,著形亦不可,你道果是何?即是眼前○,這個花著之而成色,水著之而成明,火著之而成耀,萬物非此不生,而要不得地而不成也。即以六子言之:坎,水也,得之而流,蛟龍出焉;艮,山也,得之而峙,風雨興焉,而草木禽獸,生焉居焉;兌者,澤也,得之而珍出;震者,雷也,得之而威揚;離者,火也,得之而物化;巽者,風也,得之而虎從。此六子從一中出,而一乃六子之成。六子者,一之錯綜,一者,六子之主宰。
何以言成?成者自無象而有象,自無形而有形。譬如花木逢春,春不可見,一也;而花木可見,六也。一屬陽,故以春喻,六屬陰,乃以六名。春非花木,何以見春?花木非春,何以成花木?春者,花木之生;花木者,春之成也。但天地造化,屬於陽者主於無形,屬於陰者多垂有象。陰在陽中,陽藏陰內,一動一靜,造化始分。離陰陽言生成不可,謂生成不系於陰陽亦不可也。一而二,二而一也。夫!天下之大,以天地二字盡之;古今之富,以一六二字盡之。何以見天地二字盡之?即以人論,人本天地所生,真一之希,瞻之在前,忽然在後,真猶龍變化而莫測也。說真非真,言一非一,真一不知,乃為真一,但一覺得,即不是矣。此炁須在恍惚中求之。受於胎元,本無形亦無象,圓明一點,孕於中宮,然後庶借血氣始凝山川而化人也。草之一變而成發,土之一變而成肉,石之一變而成骨,水之一變而成血,此後天之成,原因於先天之生。非生無以知成,非成何以知生?生成之理,有體有用,有內有外,有大有小。悟之者可想見也。天一之水,形之於地六之火,火水交而成形,水火離而落魄。(好一個水火離而落魄,誰能養之而不離哉!不離即長生,有一訣:升者降,降者升,降降升升,神合氣凝。)聚而散,散而聚,無端倪,無古今,只是在人之識與不識,修與不修耳。
人生在世,哪一事不是散的事?哪一時不是散的時?認得生成之道、六一之理,將散者使聚,離者使合,何性不復?何命不結?然究竟知之者鮮,聞之者寡,無惑乎六陰克乎一之陽。六陰是誰?認得麼?內而為六識,外而為六賊,六賊與六識,伐性之斧,熬命之爐也。
人能外去六賊,內去六識,自然陰盡陽複,何患丹不結,氣不回?但小體人抱得緊,大體人看不著,只是陰上行陰果,而不在陽上求至道,生生死死,而欲其出世,難矣。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道,業已聞之,而地二生火,天七成之之道,又何如也?地二生火,火,動物也,在天象日,在人象心,心之為心,無時不動,無處不動,動而動之,動無休息。然則只聽其動而不收之以靜,非成也。天七者,七屬艮。天乃艮上一陽,此一陽藏於心中,原活活潑潑,無一息之留停,惟有艮以止之,則動者可靜,而不息者亦可休矣。易曰艮其止,此象也,惟曾子得之。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位者,即黃庭,故曰:「正位居體,美在其中。」是言也,知之者多,得之者鮮。故地二之火,非天七之艮,無以靜之,即無以成之。果何以天七之艮,而成地二之火?火在心中,憂懼從此出,哀樂自此生,甚至好惡皆從此出,有時宜動而動不休,即有時不宜動而動亦不息也。火此象而心亦此象也,必用天七之艮以止之,則動者靜而焰者息矣。何以用艮止之法?眼不睹非禮之色,耳不聞非禮之音,身不行非禮之事,口不道非禮之言,一心守定中宮,應事時以和處之,求其中節,將此心養得如明鏡,如止水,事到眼前,自然有個把握,何欲可撓?何私可動?久而久之,自然如山之靜,如水之明,如月之在天,如雲之歸岫。圓明洞徹,是何等景況,是何等逍遙,豈非出世之大丈夫是誰。山深鶴舞松千尺,水靜鹿眠石一灣。清淨原非避世慮,白日青天古洞閑。
看破已往之境易,看破未來之境難。
你道人生於世,何事為要?惟性命之事!古往今來那個明眼人不在此上著力?但人不知天外有天,身外有身。只把富貴貧賤,毀譽是非,一切塵緣、幻境,無一時不在心上掛牽,隨滅隨起,隨惺隨寐,雖說自家認得,卻又不肯拋開,如蛾之赴焰,如蠅之趨膻,來來去去,只在一處用心,不知天高海闊,任其飛翔,何樂如之?人可回其慧光,照破三摩六塵,逍遙於十洲三島,不是神仙是誰?
河圖之理,貫乎三才,充乎萬象,以人言之,為性命之精,以天言之,乃造化之本。天也,人也,實一理也。乃人不知,以造化為精微,以性命為奧妙。不知此理在天在人,平易而無奇,庸常而無難也。但人不求至道,總在高遠處著意,愈求愈昧。不如先從卑易處下手,而精微自然發現,何必捨近而圖遠,捨易而求難,即如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在人如此,在天而未始不如此。人之火不息,以艮止之;天之火不息,亦以艮止之也。春為發生,夏為長育,秋為白藏,冬為元英。冬之藏,所以養乎春之發、夏之長、秋之成也。若此氣非冬一藏,則生機息而發意終矣,欲其日復一日,歲復一歲,生生化化,無息無疆,能乎?天不靜無以為天,人不靜無以為人。人也,天也,一靜而得,主有常也。艮止之道,爾等聞之,爾等亦當會之。
大學一章,入門在此;中庸一篇,下手亦在此;詩云邦畿千里止之所也;緡蠻黃鳥,止之知也;穆穆文王,止之善也;綠竹猗猗,止之功也。大學不先言格物,而先言知止,能知其止,格物即在其中;不能知止,即格物有何益哉?
故古之聖賢,欲人入門,先言敬,言靜,言誠,言德,言仁,言時習,言有事,言無忘,俱是此也。
聖功王道,一以貫之,第有體用之不同,而其實不外乎天人一貫也。天以此而化育流行,人以此而事功俱備。
吾前言河圖中五,心之妙用,今言天七,功之始基。何以見功之如基?你看天下之物,何者不壞於動,而久於靜也。靜者,萬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吾前言靜、淨、靖三字,即是此處要緊的功夫!猶如程朱補大學格物一章,即是吾之心法。性體圓明本來同,分為三家造化工。欲知三人合一處,指在西南是本宗。
天三生木,地八成之之道,吾再講之。天,陽屬也;三,陽屬也。此處乃陽中之陽。地,陰屬也;八,陰屬也。此乃陰中之陰。有老陽以生,必有老陰以成。此數乃陽中之陽,以配陰中之陰。陰陽相配,而造化見矣。吾即以人言之,天德在人,乃陽中之陽,身體而具,乃陰中之陰。有此陰中之陰,必有陽中之陽。陽中之陽,飛揚難制,汞象也,故曰木;陰中之陰,鉛象也,故曰八。八者坤屬,坤者老陰之位,陽非此陰以收之,而胡以得成。坤譬於釜,乾譬於汞,汞在釜中,飛揚難制,必須封其口,固其頂,始可用火煉之,而金丹可結。此天三之木,即人身精氣神也。坤八之數,即人身之意也。坤則象土,八則象意,土意而知,則三家相見,而三家可制矣。天三象三家,木象三家之飛揚,有地八之靜以制之,則龍降虎伏,自然歸於鼎中,用吾之真意以運之,則飛者不妄飛,而揚者不輕揚矣。此時自有一番把握,煉之而久,則聚者常聚而不散,合者常合而不分,雖有七情之感,六欲之撓,亦不害其天真,傷其元氣,誰謂三家之不成哉。
天三生木之道,地八成之之理,試詳言之。天三象三家,地八象八識。三家與八識,分其體用之不同,本末之相連也。
本非末,無以成其本也;體非用,無以見其體也。體用本末,一而二,二而一也。
何以天三象三家,前已示明,不必再贅。試以地八之象八識言之:一身之中,惟天一之真陽,乃陽中之陽也,除此之外,則陽中有陰,陰中有陽,不可謂之純陽,此八識乃散真陽之陷井也。坤本象地,地以成形。眼形成而神時露,耳形成而精不凝,口鼻之形成而氣日耗,此外三家之不成也,以及哀樂恐。
你道天三之陽,終於八而其實亦成於八也,眼不睹非禮之色,則眼淨而目成;耳不聽非禮之音,則耳淨而聞成;口不道非禮之言,則舌淨而口成;以及手恭足重,身靜意誠,則陰成而陽豈有不成哉!陰者陽之舍,陽者陰之主,此之謂外成,而內又何如?外之八識已悟矣,而內之八識則何如?
丹經言八識詳矣。而內外未分,猶使人以莫測之故,吾再為爾等示之可也。心象離,腎象坎,肝象震,肺象兌,腹象坤,三焦宗氣象乾,靜意象艮,順德象巽,此內八識之象。心不動而神識不走,腎不動而智識不泄,肺之識為魄,魄不移而氣固,肝之識為魂,魂不離而精堅,以及三焦總三家,喜怒無傷,哀樂無損,則三家混合,而五行周矣。腹之象坤,聚識之地;艮之象靜,養識之方,巽以順之可也。大學正心修身二章,詳以言之。正心言內而不離外,修身言外而不離內,亦足以修其身,但所差者,不得正位耳。一得正位,則賊化為主,主可制賊,又何必強伐其性,使情盡歸於無有。情與性一而二,二而一也。情正為性,性狂成情。情性歸正,體用合一,本末兼修。爾等用功,總不於動中觀真靜,而只在靜中死制動,不惟無益,而又害之。爾等總認不得個靜,哈哈,吾再譬之,爾等悟之。月到天心處,靜也,靜何嘗不動,靜者體而動者用也。風來水面時,何嘗不動?動者用,而靜者體也。爾等靜時尋得著動,動時尋得著靜,此之謂動靜交養之法。此之謂抽坎添離,心本動,常使靜,腎本靜,常欲動,動上交靜,靜下交動,此之謂鉛汞合而金丹成。
三家相見,原有其術。你道這術,古今聞者能有幾人?天生先生神,神合後化精,精凝而氣充血滿,而人形成焉。人能先藏其神,神化為精,精固氣充,自然有一段道不破的光景,運於其中,此時方知身外有身。欲合三家,將自己的識神,收來入於土釜,調息凝之,凝而復凝,覺得有些走處,仍以意收之,仍歸於土釜,龍之養珠,同此法也。此之謂養神,氣本隨神,神之所至,氣亦至之,然亦不可無法。氣之海,在腎之前,臍之後,小腸之左、大腸之右;恍兮惚兮,杳兮冥兮,若有若無,綿綿不息。
養之之法,看其往來、動靜、長短、徐疾,認得氣根,眼對鼻准,數其息數,切莫少驚。精之基,在腦在脊,無脂無肉,藏於泥丸,下降命門。能養者不以精養精,而以神養精,欲以神養精,先以氣養之也。神健氣固,而精自化,化交媾之精,而成元精。元精者,天一之水也;然後煉精化氣。氣本呼吸之氣,久而久之,真氣自現,然後用胎息之法煉之,化呼吸之氣,而成元氣。元氣者,地二之火也。氣煉成而化神,神本思慮之神,久而久之,陰盡欲消,陽復理長,則識神而成元神。元神者,貫乎水火,統乎陰陽,陰陽顛倒,水火既濟;久而久之,則水火歸原,陰陽一致,此之謂三家相見,混沌一氣,而妙用出焉。仙聖到此,另有精進道理,俟河洛講完,再講此精進道理。
精進之理,爾等曉否?此道知之者鮮,聞之者希,即道所謂金丹,儒所謂神化,釋所謂了性。人自明心見性以後,本來良知良能,一一悉了於心,而神化之道,未曾聞也。此道乃是古聖未傳之密,何以不傳?恐其世間之人,不明一貫之理,而執虛守寂,入於異端,將築基煉己之功夫,未曾閱歷,而即談元,致使學道者不修五倫,不盡五常,將性中之固有,職分之當然,一概掃除,妄稱了道,假仙釋之名;藏無為之拙,孤守空寂,壞其真傳,將生生不息之理,而歸於一一執中之權。使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仁臣敬之道,一一掃而除之,拋其妻而別其子,使國無楨幹之臣,家無骨幹之子,為世間之罪人,尚在不及,又安望夫,成仙成神!仙與儒,原是一理,這個物事,原非無緣分者可聞,亦非無氣志者可做。要學此道,先將本來之善,明之於心,明而復明,使無一毫之間隔,一絲之偏私,使聖賢的道理,與自家的念慮一一悉合,略無一點蒙混,然後推而行之,自家而國,自國而天下,皆我性分之固有、職分之當然。
為民為官,順而行之,無往不利。彼以入山為高,入林為深者,安能成大事、立大業、明大體、入大道哉!吾之說此一段,使入道之人,知其正路,修其正道,避其曲,就其實,可耳。吾之所以教爾等者,先靜其心,後淨其身,身心靜淨,大道可成。
三家相見之理,業已聞之,而八識歸元之道又何如?前言八識,統乎本末,貫乎內外。人生於世,在母胎中,只是混混沌沌,無炎涼,無毀譽,無彼此,無貴賤,無貧富,無智愚,無高下,無遠近,無親疏,只是個一元之氣,恍兮惚兮,惟知天真自如,何曾有一點渣滓?第識一開,則萬魔侵身,而天君退藏,純是陰神用事,而真陽不復能守,可惜可惜!吾自無量劫來,欲度凡身,千言萬語,總使人復其本性,克其己私。這私在人心中,如火燃燃,終無一息,志隨欲遷,難脫塵緣。有眼識則眼不淨,而心一動,心既動之,眼識不歸,元神日疲矣。耳之識一動,笙簧絲竹亂其神,是非毀譽動其志,耳識不淨,心亦不淨,是亂其心而不歸元者耳也。舌為心苗,舌識不淨,而爭端即起,干戈頻興,舌識者,禍之門、爭之鋒也,舌識不淨,而心遷之,心遷安得歸元矣。
此外識不之不歸元,而內識因之。內識詳言於前,這是一中生萬,萬化萬萬,無盡期之賊也。人欲此八識歸元,先制其外,外不見外,而外識可以歸元,外識既歸於元,而內識尚難制伏。
欲制內識,有一善術,將此身立於乾坤之中,而此心混在先天之內,明淨無礙,自有一段光景現出,何必在小體中用心,大體通造化,運神明,生萬物,統古今,人我一體,人物同原,小體只是認得自家,而不能該乎萬類。識得大的,小者自不能奪也。三家自然相見,八識自然歸元矣。
此一段吾為爾等細講者,只是教爾等認得元也。元者,即河圖中之中五之中。有此中則能生,有此中亦易死。死死生生,變化無窮。吾今大泄其機,一言以蔽之曰:不生不死。爾等敬聆之,吾明日再講之。一生二兮二生三,三生萬物理自然。若能從萬歸於一,始信大道不虛傳。
河圖之理,於前詳示,今再示地四生金,天九成之之道。地居坤,四居兌,此即是地四生金之象。坤為老陰,兌為少女,老陰生少女,即是地四生金。地本至陰,而得乾之二陽,即變為兌,兌者陽極而陰,坤乃陰中之陰也。以陰中之陰,而生陽中之陰,即是生金之象。金者至剛至堅,光明照徹,塵氛不染之象。西南是得朋之地,而正西乃煉金之方。坤以象身,陰象也,兌以象志,堅象也。志由心生,不堅不成。堅者兌體也,而化堅者陽也,真元之氣也。真元者,陽中之陽,即天也,九也。欲石成金,必得以氣運火,即此上下之謂也。
地四在人身中,為腹為志,腹無志,身不靈,志無真,丹不礙,志真合一,而大道可成。羲皇畫卦之始,不過觀夫!陰陽建順剛柔動靜之義;而為八卦,有對代、有方體、有循環、有端倪,然將天地中之造化,未必盡泄盡也。吾再與爾等明處一譬之:一木也,未出土而兩儀具焉,四象分焉;即一岀土,猶是一元之氣,而杆立焉;既而稍長,兩枝分焉,再長而四條出焉。由此四中,百而千焉,千而萬焉,一生而無不生,生而生之,生無所生,則根死而木枯矣。人亦猶是,當其混沌之時,眼不生視,而眼具焉;耳不生聞,而耳亦具焉;口不生音,而口亦具焉,鼻不生臭,而鼻亦具焉。四者在混沌之時,初非無形,而真元之氣,不為形役,故無疾病,無夭折。
母生子生,母死子死,全然不知疾病夭折。一生下來,以天為父,以地為母,天地生而我亦生,天地死而我方死,何世之人,壽夭之不同,此不在天地,而在己修也。己若不生,天地豈忍使死?生與不生、死與不死,只是在人;人若修其身以合三元,凝其身以合三家,則純陰者,倚純陽而長,純陽者,倚純陰而久也。
河圖中之妙用,只在天人一貫上參之。而天人一貫之理,自始至終,皆不可無,看其功之淺深,識之高下,以為獨得。故子教人,常設四科,常言三雅,非有私於人,只以人教人爾。吾之講河洛亦然,等諸夫子之善誘可耳。故顏子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禮與文,人人皆聞,何顏子獨謂是我,亦不過在己之獨得處,以示門人耳。
今講河洛亦然。天下有有形之文字,亦有無形之文字。有形之文字,以證無形之文字,能得無形之文字,則有形之文字,俱為糟粕。○,吾本欲爾等悟無形之文字,不得已而示此有形之文字也。你道這無形文字是誰?
智者謂智,仁者謂仁,惜乎百姓而不知。故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此三聖人,才算得能作書,能讀書;不然,尋章摘句,與己何涉?吾總欲爾等成個好人,看來都不能領會,再講天機一段參之。夫!天機在日用之間,人人由之,究竟未必人人察之。爾等聞道有日,亦知天機之所在乎?天之機不動,則萬物無以為生;人之機不動,則子孫何以而長;地之機不動,則呼吸何以而調?此機之所由生,即機之所由殺也。人若能察其機之所以為機,天之所以為天,則人之所以為人者,可得而會心焉。天機不必遠求,只在日用之中,悟得此理,可以希聖希賢,不悟此理,即刻為愚為狂。然則所謂天機者,果何說也?即孔子所謂明德,即曾子所謂誠獨,即子思所謂中庸,即孟子所謂仁義。雖千經萬卷,無非所以言良心;良心即天機,天機即良心,無二道也!
聞易者二子,學易者只二子,其外或長於詩,或長於禮,俱是求個至道。你道這至道,本來難聞,子曰「信而好古,敏以求之。」聖人尚歎朝聞道,夕死可矣,況下愚乎?下愚之不能聞道者,非道之果難聞,乃為小體而不得聞,無惑乎所求者小,所失者大也。
陽之極,有一養陽之法,曰無首。首為陽象,養陽之法,惟在無首。無首者,藏之象也。君子退藏於密,是其法也。即以人事言之。高而不危,常守貴;滿而不溢,常守富。富貴且然,況性命之道乎?人生一身,全是精氣神三者運之,眼光不凝,神乃散之;耳韻不收,精乃泄之;舌神不守,氣乃亡之。人一生下,知識漸幵,耳有聞,目有見,聲聲色色,無窮私欲,將一點真元之氣,盡行散極。以有形之欲,推之於無形之識;以分內之想,極之於分外之求。可思者思以耗其真,不可思者妄以搖其精,將一點真陽,用之於純陰之地;用之不盡,用而復用,以至用無所用,則陽溢於外,而不能藏於中。不損何能?不盡何待?此是天九之數也。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之道,天地皆有五,合之而成十。五者陽之變化,十者數之始終。天有五行,地有五運,人有五常,一而二,二而一也。此處不以五行言,而以變化言也。天之金,即地之石,人之勇也。天之木,即地之柔,而人之仁也。天之水,即地之脈,而人之智也。天之火,即地之剛,而人之氣也。天之土,即地之形,而人之信也。人不知三才合一之道,而亦不知五行攢簇之理;人果將天地之道,參得了了,然後以有恆之心,求剛健之德,則欲消理長,自能超脫塵緣,而入於清淨之天矣。五行,說無形之變化;地十,講有形之錯綜。那無形之變化,成有形之錯綜。即如:春無形,而草發木生則有形,是無形者天之木,而有形者地之成。
秋無形,而露白葭蒼則有形,是無形者天之金,而有形者地之成。冬無形,而梅開雪舞則有形,是無形者天之水,而有形者地之成也。
中五屬土,貫乎四時,無象無形,直是一個健字,默運於四序之內,直貫乎三才之中,即是易所謂正位居體者是也。
天五地十之道,昨已聞其大概,今細講之:天地本是一個公字,公字原是一個中字,河圖中之中五,乃三才之本,萬象之根。天無此,無以生;地無此,無以成;人無此,何以真?
但凡天下物色,皆從此中字化生,故堯夫常詠「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即此之謂也。千古神聖,俱由此成;千古之物,亦從此化。所以以有形求中,中不得而執;以無形求中,中亦不得而執也。故欲執中,先從有形之中;以無形求中,中亦不得而執也。故欲執中,先從有形之中,尋出一個無形之中,此之謂時中。時無定,中亦無定。譬如一室之中,中即是中,而一室之中在此。倘一室而分三,則此一室之中,不得而謂之中也。推之人事之常變,時運之推遷,學問之高卑,事物之大小,皆然。
河洛之數,錯綜變化,生於一而終於十。十者數之終,而一者數之始也。天地雖大,莫逃其數;人身雖小,亦莫逃其數也。數不盡,則生化不休,數一盡,則長養何休。你道這數怎樣生,怎樣成?順之則生,逆之則成,此之謂萬化歸根之道,此之謂一元複始之原,而死者生之歸也。生生死死,一而二,二而一也。
人之所以不能歸根覆命者,非根之難歸,命之難復,惜乎不曉其術,故有盡而不能有成。爾等欲成其數,還要自萬而至於千,自千而至於百,自百而至於十,自十而歸於一。即是三教一原,萬聖一揆,得此方為天地間的明人,乾坤內的好漢。你道這萬何以歸千,千何以歸百,百何以歸十,十何以歸一?
人之心思智慮,憧憧往來,不知有幾千萬的想頭,有幾千萬的妄念,晝而思之,夜而夢之,紛紛不定,盡是動中用事,哪得一時之靜?故將本原的一點靈明,俱教無數的私慮奪之,可惜;一至靈明耗盡,想想而不得。爾等欲萬歸千,先將此身看破。凡一切妄想掃而除之,使耳目口鼻,各各歸元,自然有一段真精神、真命脈,時時流露,采而養之,自能挽其造化,奪其天機,何患大事不成也。
此書始終,只是一個靜字。靜者,聖學之成始而成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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