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

真人和仙人形象之比較


真人和仙人形象之比較02.28.2019元始道長
真人和仙人之間,存在著一種從生命之喻象向其實在的轉變關係。那麼真人作為仙人的形象來源,在實現這一轉變成為仙人後,與其原初形象有何具體差別呢?
以下將試從生死觀、境界形態等方面來對真人和仙人的形象進行具體比較。
生死觀之比較
真人不執著於生,也不厭惡死,他認為生和死就像白晝和黑夜一樣,是處在一種不斷的自然更替之中的,因此人要安心接受死生的安排。正所謂「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人的死生存亡是一體的,不應該喜此而惡彼。
大宗師中的子祀、子與、子犁、子來和子桑戶、孟子反、子琴張這兩則寓言故事,即向我們展示了真人的生死觀:子與生了重病,曲僂發背,上有五管,頤隱於齊,肩高於頂,句贅指天,但他心裡卻十分閒逸好像沒有生病似的,並讚歎造物者的偉大神奇將他變成了這副樣子。這並不是子與的樂觀自嘲,而是他明白順應自然的變化,就能陃棄世俗的人情哀樂,從而不受外物的干擾以便保持內心的平靜。子桑戶死了,還沒有下葬,孟子反,子琴張二人和琴而歌,為子桑戶已返歸本真而高興。因為他們認為死亡只是形體的消亡,生命之精神實質卻已返歸於道。因此,真人不會顧及生死優劣的存在,他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沒有生死的憂患。
大宗師中南伯子葵,女禹這個寓言小故事,則會讓人覺得得道之人也就是真人能保持肉身不老。「南伯子葵問乎女禹曰:子之年長矣,而色若孺子,何也?曰:吾聞道矣。」
聞道之人可以在年老的時候仍保持童顏,但保持童顏並不是聞道的目的,只是聞道後的一個外表顯現而已。聞道之人經過外天下(遺棄世故)、外物(心不為物役)、外生(忘我)、朝徹(物我雙忘,則慧照豁然,如朝陽初起)至見獨(體驗獨立無對的道本體)這幾個步驟後,就會進入無古今、無生死的寧靜境界。真人的這種超脫生死的境界,直接激發了人們的生存企盼,人類想超越人的生命必然走向死亡的憂慮與恐懼,道教長生不老的神仙信仰正是這一欲望訴求的觀念表達。
仙人長生不老,擁有永恆的生命。他陃棄死亡,留戀生命。但莊子認為生生者不生,留戀於生也就不存在生。因此在肉體生命的價值取向上真人與仙人是迥然不同的。
葛洪為了支持仙人長生不老的生死觀,對莊子的生死觀進行了批判。抱樸子內篇釋滯抨擊說:「文子莊子關令尹喜之徒,其屬文筆,雖祖述黃老,憲章玄虛,但演其大旨,永無至言。或復齊死生,謂無異以存活為徭役,以砠歿為休息,其去神仙,已千億里矣,豈足耽玩哉?」又勤求批評「俗人見莊周有大夢之喻,尹復競其張齊死生之論」,並認為「莊周貴於搖尾途中,不為被網之魚,被繡之牛,餓而求粟於河候,以此知其不能齊死生也。」激烈攻訐莊子的齊死生說,認為其與神仙長生大相徑庭。
葛洪對莊子的生死觀的猛烈攻擊,也正暴露出仙人與真人的根本區別與對立即在生死觀上。長生不老是道教神仙信仰的核心基點,而追求長生不老其實就是對死亡的恐懼,如此就將生與死的對立凸顯出來。並且還要擺脫天命對生死的安排,通過金丹的服食來延益壽命,從而達到肉身不死的狀態。真人則淡化生死問題,順從地接受生老病死的安排,將生死看做是無差別之事,生死也只是氣之聚散而已,不管是聚的狀態還是散的狀態的,氣都會存在。
這樣就消解了對生死的憂患恐懼。但不管是齊生死還是求長生,都表達了對生命的重視。因為莊子贊成善吾生者,乃所以善死也,人能掌控的是活著的生命,對於死後的狀態是不得而知的,因此善待生命也就是善待死亡。這就是莊子的生命哲學,是真人的生死觀。它雖然與仙人的生死觀有很大的衝突,但二者都洋溢著對生命的重視和對此在生存價值的肯定。
境界形態之比較
天與人不相勝也,是之謂真人。相勝即相互克服,相互戰勝,含有相互排斥,相互對抗的一面。此句話就是說真人能夠達到天與人不相排斥、不相對立的境界。
但天與人不相排斥有三種情形:
一、天優先於人,而人順從於天。
二、人優先於天,而天服從於人。
三、天與人沒有主客物我之分,二者融而為一。
那麼真人之境中的天人關係是何種情形呢?
莊子的思想世界一書中談及莊子的天人關係時,認為天與人有明顯的區別,天對於人有其優先性和主導性。主要是以莊子在宥篇中「何謂道?有天道,有人道。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與人道也,相去遠矣,不可不察也。」這一段論述來論證天人之行本乎天這一觀點。但此篇此段是否乃莊子之筆,古之大家皆有非言。如王夫之曰:「此篇言有條理,意亦與內篇相近,而間雜老子之說;滯而不圓,猶未得乎象外之旨,亦非莊子之書也」,宣穎亦曰:「此段意膚文雜,與本篇意不甚切,不似莊子著筆。」可見這個論據就失其准效性了,因此這個觀點也就難以站得腳了。
在莊子眼中,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天地是充滿價值的,人不是要去征服自然來體現人類的價值,而是要效法天地所呈現的偉大價值。因此,人對於天沒有優先性。天地正因為充滿價值而與能實現價值的人,沒有本質的差異。並且真人的喜怒通四時,他能與天地相感通。在這些條件下,真人必然走向物我、主客、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葛洪認為,服丹守一,與天相畢,還精胎息,延壽無極,仙人能夠與天完全相合。這不是在價值與情感上的相合,而是在兩者外在的相合,就像同一類別的事物能歸納在一起一樣。這說明仙人擁有天的自然屬性,仙人在存在意義上實現了天地與我並生的狀態。仙人的與天相畢並沒有消融二者的對立,反而突出了二者的差別。因為與天相畢的主語是人,是人經過服食丹藥,收斂心神後能夠與天相合。這突出了人的主動性,也表明了人與天是有差距的,但人能通過自己的修煉,縮短與天的差距,最後完全與天同一。
天地是無始無終的,人能在生命形態上效仿天地,也能擁有無限的生命。然而與天相畢是站在仙人能擁有天的屬性與功能上來講的,仙人能像天一樣超越時間的限制,也能像天一樣擁有行雲施雨的奇幻力量。但並不是說仙人與天就像兩條同等粗細長短的繩子一樣,擁有同等的形態。仙人是生命形態,天是自然之物,二者絕不可雷同。
由此可見,真人與仙人雖然都能達到與天合一的境界,但兩者的內涵完全不同。真人是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在精神世界、價值世界上與天合而為一,而仙人則在屬性和功能上與天完全相同,從而能與天同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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