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派丹道思想

西派丹道思想01.11.2014元始道長

清光緒年間體真山人汪東亭，是西派創始者長乙山人李涵虛後最具代表性的一代宗師，對於西派丹法的傳承起到了承前啟後的作用。

汪東亭(1839—1917)，安徽省休寧縣鳳湖人。名汪啟濩，字東亭，號體真山人。幼習儒學，然嗜慕玄學道法，搜羅丹經子書，博覽經史道籍。22歲訪友求師，浪跡江湖，閱遍五省，覓訪明師二十二載。一日由匡廬(廬山)經過，偶遇吳天秩師翁，睹其豐神灑脫，必非常之人。故叩問玄旨，繼以弟子禮事之，復詢丹訣，遂傳七返九還金液大丹之法，及火候次序之妙。曾由弟子邀請，留居上海傳道多年。著有性命要旨、教外別傳、體真心易、三教一貫等等。刊印伍沖虛仙神合宗，編有道統大成叢書四集，彙編收錄了元明以來的十部主要丹經著作。

汪東亭繼承了大江西派丹訣之薪傳，獨闡七層煉心、第三件河車核心之最上乘法訣，專重虛空一著妙用，以心息相依，大定真空為功夫總持，凝神於虛空，在虛空中調息養神，不著色身，一定到底，不落後天下乘。同時在丹道理論的闡述上別開生面，獨樹一幟，構架出一種全新的理論體系，在教外別傳、體真心易、三教一貫等著作充分表現這一特點。

1、汪東亭丹法之核心

汪東亭在著作中特別注重對身外虛空一著的闡述，抉破一身內外兩個真消息(張三豐服食大丹說)。古云：「兩重天地誰能配，四個陰陽我會排。」(指玄篇)踏破兩重消息子，超凡入聖則如閑。(中和集)心息相依，大定真空，以心息相依歸併於身外虛空之中，招攝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其原理則是三家相見。以息為氣、為陽、為女，為虎、為坎；以心為神、為陰、為男、為龍、為離；玄關一竅為中宮戊己。息為一家，心為一家，玄關一竅為一家，是為三家。又，以身內一重虛空為我家，以身內一重陰陽之心息為我；以身外一重虛空為彼家，以身外宇宙虛空中先天一氣為真陰陽為彼；以身內虛空與身外虛空法色兩身之交界處為中宮、戊己，亦為一家，是為三家。心息相依歸併於身外虛空之中，是為三家相見。身外心息相依有為有作之自然，所謂功夫都在身外做，是為命功；身內大定真空無為無作之自然，所謂效驗都在色身(身內)得，是為性理，故謂性命雙修。

因此心息相依，神定虛空之功夫，在丹經道書中也被比喻為夫妻雙修、男女雙修或陰陽雙修。在天樂集中的解釋最為究竟，謂：「入法界品，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其第五十參，見德生童子、有德童女，所居之城，曰妙意華門；所說法門，曰幻住解脫。亦是心息相依，偶諧三昧之密意也。試觀善財以前所見善知識，皆單獨一人，此則成偶，非一陰一陽之表示，心息相依之法象而何？曰妙意華門者，亦猶老氏之眾妙門、玄牝門也。妙字，亦少男、少女之象，陰陽合體之字也。當心息諧合之際，有二相知之微意，非妙意乎？心與息相隨，鸞鳳和諧，天然夫婦，而男不寬衣，女不解帶，敬如神明，愛如赤子，非幻住乎？故云：幻住解脫。直至大定、真定、無去無來、不出不入，內外兩忘，身心俱寂，空寂無依，是謂無住。由幻住而達無住，玄修之功備矣！經云：時童子童女，說自解脫已，以不思議諸善根力，令善財身柔軟而光澤。曰：所謂柔軟，即由心息相依，至周身酥軟之景也。光澤，乃元光氣之發乎肌膚，見於外表之謂也。又說：心息，乃天生配偶，非由造作。玄宗以心合息，神氣冥融，金木交並，即是偶諧三昧。一切火候，九還七返，小大周天，乃至脫胎神化，無不從此三昧中出入。然此三昧，必要恍惚窈冥，虛無混沌，方入妙境，方真偶諧。」「古仙皆從此偶諧三昧中超脫，洵不誣也。世俗男女配偶，順行生人；此心息相依，陰陽妙合，乃逆而成聖也。」(天樂集‧偶諧三昧)

2、汪東亭丹法之栽接

或謂清淨門中沒有栽接之功、補漏還丹之法，必須琴劍鼎爐搭橋借徑之方便法門方能濟事，斯是不明丹道法理的錯誤認識。谷陽子馬傑康謂之：「清淨門亦能栽接，守中工夫，即屬栽接法之一。凡年邁或多病之修士，做此種工夫，亦可返為童貞也。」汪東亭在性命要旨中說：「已破之體，必要求師傳授有為之學，早行栽接之功。蓋破體者，必有虧損，若無栽接，基豈能築乎？…今人不明比喻，一聞栽接，即信偽師，置買女鼎，離形交氣，以為是道。…餘言栽接，是從自己身中後天，返出先天真陰真陽兩味藥物(此真實移花接木秘旨)，丹書所謂九還七返金液大丹也。…要知是用本身鉛汞栽接，切莫猜到女人身上。」

在道教一貫‧總說中也講：「萬卷丹經，皆教人返本還原。要知返本者，是返我身中之本也；還原者，是還我身中之原也。蓋返本還原，則是盜天地，奪造化也。抱樸子云：養生之學有千種，惟煉九還七返金液大丹第一是也。夫！九者，先天真陽也，必要知是在身外虛空中盜之，使之還；七者，先天真陰也，亦必要知是在身外虛空中奪之，使之返本。知麼？譬如失物者，是在何處失，則在何處尋是也。濩著一貫，盡是教失物者，是在何處失，則在何處尋。總之金丹大道，自起首煉己築基，以及進火退符，大小周天，逐節事條，逐節火候，逐節變化，盡是身外虛空一著，倘有一毫意見著在後天色身，即是差毫髮，不成丹。或曰：逐節效驗，如何得見？曰：盡是在後天色身得見。若是身外一著了畢，則色身成童體矣。蓋此是修法身，兼修色身，故曰性命雙修。再行真空煉形，則是白日飛升矣。」

在體真山人丹訣語錄講解：「破體之後，元陽日漏，漏盡則死。總之，虛複生之，虛復奪之，虛復死之，生死之權屬於虛空，而不在我也。聖人教人返還，是盜天地、奪造化之事。返者返真陰，是要從虛空中去返至我身。還者還真陽，亦要從虛空中去還至我身。須知天地並非只盜我真陽，亦盜我身中真陰。真陰真陽兩般藥物，自破體以後，明明白白地被虛空盜去，則修道者，不從虛空下手，將何自哉？所謂失物者，在何處失去，必至何處去尋，方能物歸原主，此極易知之事也。」「破體之人，一身上下都是陰，故需招攝虛空真陽以續命。心息相依到大定時，天地之虛空即我之虛空，空中真陽自然續續而來，如何不長生？」「以天地無涯之元炁，續我有限之形軀耳。天天盜，日日竊，我身自有化純陽之日，成仙作神總由人了。」

張三豐全集‧登天指迷說中也同樣指出：「某乃暫棄前功，遵師訓指，大隱市廛，積鉛塵俗，攝情歸性，殺機返覆，自幼至老被天地人物盜去的天真，今於虛無中塵色內，卻要奪盜返還於我天性之中，方得元精、元氣、元神之三全，至是乃心明理融，理融見性，身心大定，五行攢簇，才去行上等事而了大道。…誰知虛空消息，至微至凶至惡，若是擒捉不住，定不饒人。若是學人知一身內外兩個真消息，了然無礙，方去操持涵養，克去己私，復還天理，則還丹工夫，至簡至易。」

陳攖甯先生在黃庭經講義中也說：「借身內之元氣，以招攝虛空之精神，則自有生以來，歷年損失之精神，皆可還歸於我身，何患老乎？」清淨門即能栽接還丹，何必再走同類陰陽艱難險阻之路乎？

3、汪東亭丹法之陰陽

雖然該丹法被稱之為清淨門，但也講究陰陽，汪東亭所謂：要知性命之學，陰陽之學也。(教外別傳)這個卻是清淨陰陽，非是男女陰陽。其在體真心易卷五中指出：「夫！女子者，余強圖之如此○，體也，坤也，靜也，翕也。男子者，亦強圖之如此丨，用也，乾也，動也，直也。」參同契云：「爰斯之時，情合乾坤。乾動而直，炁布精流；坤靜而翕，為道舍廬。」張紫陽金丹四百字則云：「此竅非凡竅，乾坤共合成。名為神氣穴，內藏坎離精。」趙抱真在太極圖說注解序中引汪東亭語云：「性也，即此物○也，…是指天地交成一點靈光也。…命也，即此物丨也，…是指父母交成一點真氣也。此先天性命自然配合，欲求雙修亦復如是。…權以造端夫婦之道合仙凡論之，凡道外托媒人說一女子，臨期送入洞房，男子一見，後天心腎合一，外陽勃舉，立成此一物丨也，卻將此物投入女子此一物○之中，片刻婦人懷孕，此以女嫁男順行之事也。仙道內明本身姹女亦有此一物○也，時至嬰兒出現，先天心腎合一，外陽即舉，亦成此一物丨也，隨請黃婆送入麗春院內，將此物中一線真炁投入姹女此物○之內，男兒亦片刻懷胎，此以男下女逆修之事也。究之仙凡雖分兩途，理路實無二致，只爭順逆之分耳。…總之千聖一貫心傳，必須分清身內兩重天地、四個陰陽之消息，方有下手處也。」(汪東亭性命要旨)

合陽子馬炳文先生則闡述云：「問：何謂清淨中之陰陽功夫？曰：修道者有老少之分。童貞先天未破，命無虧損，僅修性功，專做清淨功夫，便可凝結聖胎，以至出神，了道，固毋需調接陰陽也。破體之人則不然，命已虧損，必須用仙家妙法，盜取虛無元氣，展竅開關，方可得藥結丹，以至脫胎，神化。此種凝合神氣，做一個盜字功夫，是之謂清淨中之陰陽法門也。」

4、汪東亭丹法與李涵虛之異同

由於汪東亭所構建的新丹道理論體系，與傳統丹道理論體系存在一定的差異，其著作教外別傳、體真心易、道教一貫與李涵虛道竅談、九層煉心、三車秘旨等行文頗有不同。因此，一些閱讀這些著作後，或有質疑汪東亭丹法不是李涵虛西派之丹法，引證李涵虛收心法下手功夫云：「我們看到李涵虛的丹法，正是吳天秩、汪東亭派所反對的執著於色身的典型，要說他們有師承關係實在是很牽強。」由此可見其未吃透汪東亭丹法之真實精神。

從傳承上來看，汪東亭師承於吳天秩，吳天秩則上承自李涵虛，其事蹟在海印子玄談集卷九道室記餘之記汪師往陝西訪吳太師事、記汪師遇吳太師事、記吳太師初到漢口、記吳太師遇李祖事等篇有詳細記載，惜其書佚失，僅1939年—1941年所發行以陳攖寧為主筆的仙道月報刊載有玄談集目錄，故難以具引之。所以汪東亭是西派傳人，海印子則被道門稱為西派之傑、西派翹楚，這是公認的事實，絕非是附會而來。再從丹法功訣來看，汪東亭所傳丹訣確與李涵虛所論述之丹訣若合符節，茲詳細論述之。

李涵虛收心法下手功夫所敘述功訣，可以說和伍柳丹法很是相似，不妨引用汪東亭體真心易之論來說明之：“若有一毫著在色身，則是人心未死，而元神可能活乎？再諸真著作，或借外物，或借色身，取象說法，惟伍柳二真盡是借色身說法。同志不知丹經無口訣，照書行事，餘見下功數月者，著在上丹田，則起火得瘋癲之病；著在中丹田，則凝結痞塊，痛不可當；著在下丹田，則海底起火，腎子紅腫，三者無藥可治。余得訣後，救過數人，其餘死亡者，真不能計數也。如云二真人之書不好，僕又肯刊印仙神合宗，又肯代為作序？嗚呼！各家丹書，及二真人之書中，皆有言不可泥象執文、強猜瞎摸。奈何學者一味的野蠻，硬要泥象執文、強猜瞎摸，此自尋死也。」執著於色身與否，僅在一線之間，若執著於文字上找差異，那是在銅人身上鑽血了！收心法下手功夫之作，正如汪東亭先生之所說。

李涵虛收心法下手功夫只是個引子，關鍵是入虛無，也就是鑽杳冥，汪東亭稱之為學混沌。李涵虛在收心法題詞中所謂：「不分善惡與賢愚，總要收心坐虛無。入得杳冥方見道，最初一著好功夫。」參同契云：「四者混沌，徑入虛無。」張紫陽金丹四百字云：「以含眼光，凝耳韻，調鼻息，緘舌氣，是之和合四象。…精神魂魄意，相與混融，化之一氣，不可見聞，亦名無狀，故曰虛無。」李涵虛是以後天鼎器立先天鼎器，以招攝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所謂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必有真杳冥，乃有真虛無。(收心法雜談)

若僅僅是收心求靜的方法，何故李涵虛自歎「昔我在洞天中，學鑽杳冥七八年，然後稍有把柄」哉？另外，收心法下手功夫所講：「將心息提上虛無竅內，停神安息，以自然為主。…是時也，心如虛空，有息相依則不虛，有息相隨則不空。不虛不空之間，靜而又靜，清而又清。氣息綿綿，心神默默。至此要一切放下，人我皆忘。此之謂鑽杳冥。杳冥中有氣，一神獨覺，此乃真息也。真息發現，薰心酥癢，還要按入腔子裡、虛無竅內，積之累之，則命蒂生而陽氣自長。…坐虛無中，不偏不倚，即是凝神於虛。…以虛空為藏心之所，以昏默為息神之鄉。三番兩次，澄之又澄，忽然心息相忘，神氣融合，不覺恍然而陽生矣。」在收心法雜談云：「人能鑽入杳冥，方能得成交媾。我勸人先在虛空中團煉，靜之又靜，定之又定，無人無我，無無亦無，自然入得杳冥，不交媾而自能交媾，從至陰中生出至陽矣。」在黃庭內景經詳注中云：「合上下左右前後，暗藏一個中字，此中乃虛無竅也。外日月一往一來，內日月一顛一倒。綿綿呼吸，均在此虛無竅中，故曰：出日入月呼吸存也。」在黃庭外景經注云：「太上以虛無為本，上下前後之間，其中有一虛無圈子，人能守此，呼吸則能深入丹田，養他家玉池中先天至清之水，以灌我家靈根。靈根固，則丹基立矣。」

在三車秘旨中云：「運氣功夫，所以開關築基，得藥結丹也。其中次敘，從虛空中涵養真息為始。收心調息，閉目存神。靜之又靜，清而又清。一切放下，全體皆忘。混混沌沌，杳杳冥冥。功夫到此，如天之有冬，萬物芸芸，各返其根。如日之有夜，刻漏沉沉，各息其心。此無知、無識時也。誰曉得無知、無識之際，才有一陽來複，恰如冬之生春，夜之向曙。驀地一驚，無煙似有煙，無氣似有氣，由下丹田薰至心闕，使人如夢初醒。初醒之候，名曰活子時。」

汪東亭所宣講之心息依虛丹訣與之豈非符節契合？汪東亭所強調的身外虛空一著，而今讀者執著於有形聲色，不得真杳冥、真虛無，故不得身外虛空一著真作用，僅持李涵虛之著作斷章取義、瑣事枝節而質疑，正如李涵虛所言：「不遭下士之譏，不足以見吾道之大也。大道者，先要清淨身心，調理神氣。其甚者，要能一切放下，鑽入杳冥。必有此等真功夫，然後有真效驗。彼無功而妄想效驗者，亦終為不得效驗之人也。反唇相詆，何足病之？」李涵虛在玄關一竅云：「此關為玄妙機關，故曰玄關。此竅為萬法歸一之地，有獨無對，故曰一竅。一言以備之曰：中是也。中在上下之中，亦不在上下之中，有死、有活故也。何謂死？以黃庭、炁穴、丹田為此中，就是死的。何謂活？以凝神聚炁，現出此中，就是活的。以死的論，就叫做黃庭、炁穴、丹田。以活的論，乃算做玄關一竅。故曰：自虛無中生。真機直露。得者秘之。」若得真口訣，黃庭、炁穴、丹田都現玄關大作用，不得真知，終是個木匠吊線而已矣！

人體是一部卷舒自如的活機器，按動開關就可以運轉起來，所以下手一竅無人談及。西派丹法的開關在於何處？李涵虛修行人，上等的，要從無中生有下手云：「我家丹法出瀛洲，提個虛無便起頭。不怕全然無影響，要從無裡問根由。」在虛空吟中又云：「行之容易得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求安鼎處，個中境界比天寬。好之容易樂之難，除了虛空不造丹。舉世若尋生藥處，壺中原是列仙壇。得之容易守之難，除了虛空不結丹。舉世若尋立命處，起頭煞尾一團團。」李涵虛是在以詩歌的形式隱晦的敘述虛空一竅的作用，與汪東亭所揭示的虛空消息有歧異嗎？

李涵虛在無根樹注解中又說：「人身百脈皆生於氣，氣生於虛無之境，故曰無根。丹家於虛無境內養出根荄，先天後天，皆自無中生有，是無根乃有根之原也。煉後天者，須要入無求有，然後以有投無；煉先天者，又要以有入無，然後自無返有。修煉根因，如是而已。」又曰：「夫！花生於樹，樹生於根，根生於無，是無根卻有根也。無根之根，即生天、生地、生人之根，此根乃虛無一竅，故稱為三才竅。此竅為交精之所，故曰‘三才竅，二五精’。二五者，天五為一五，地十又一五，二五即二土也，二土合而刀圭成焉。泥丸云：玄關一竅無人識，此是刀圭甚奇絕。…大修行人，於此虛無一竅，知其為交媾之所，必能使先天一氣自虛無中來，交之為用大矣哉！」西派丹法，必須總要收心坐虛無，之後入得杳冥方見道，所謂最初一著好功夫也。

汪東亭三教一貫‧總說所謂：「總之金丹大道，自起首煉己築基，以及進火退符，大小周天，逐節事條，逐節火候，逐節變化，盡是身外虛空一著，倘有一毫意見著在後天色身，即是差毫髮，不成丹。或曰：逐節效驗，如何得見？曰：盡是在後天色身得見，倘有一毫意見著在後天色身，即是差毫髮，不能成丹。若是身外一著了畢，則色身成童體矣。蓋此是修法身，兼修色身，故曰性命雙修。再行真空煉形，則是白日飛升矣。」故海印子在外身易形謂：「外身易形之道，的是玄宗所修。外身者，明身外虛空一著，如運甕者必立在甕外，方能運轉自如。易形之道亦然，必先捨此色身，到外邊虛無中來，凝神調息，方能無中生有，盡七返九還之妙。是故玄宗丹法，最初從身外虛空下手，最後亦在身外虛空了手，自始至終，步步不離虛空，盡在外邊運用。而一切法驗，則盡在色身上顯得，如易發、易齒、易血、易瞳，乃至易粗重色身為微妙色身、根身世界，一一密轉密移。洎乎脫胎神化，則飛升沖舉，神通自在，故能外其身，即能易其形矣。…此乃玄宗修煉之正軌，天人合發之功效也。…仙宗從身外心息相依起首，借彼先天一炁鍛煉凡軀。身心漸化漸純，累積長久，化形為仙。是所謂從外而外身易形也。」汪東亭、徐頌堯之所論述與李涵虛之闡述非一致嗎？

體真山人丹訣語錄云：「工夫盡在法身(身外虛空)上做，效驗盡在色身邊見。外面是命功，由勉強而做到自然，則色身上自然而然有變化效驗，謂之性理。性理者，不容你去管他，無作無為之自然也。外面所以稱命者，一切法度，如起火止火，調藥配合，盡在外面施行，乃有作有為之自然也。故曰性命兼修。蓋修外面命功，性理已兼修矣。又兩重天地、四個陰陽，即是性命雙修之旨。外面是法身，虛空之位，是先天，是乾坤。裡面是色身，已經破體，故為後天，為坎為離。以我之神氣放在外面之虛空中，則坎離乾坤四者合而為一，自有造化矣。我之神氣放到外面虛空中去合一，故施為盡在外面，而效驗盡在色身上發現，斯方謂之性命雙修。」又云：「火候由心息相依做出來的。」「丹法始終，不外心息相依四字；有逐節火候，即是逐節心息相依中之變化。」

因此，李涵虛在後天串述、九層煉心、三車秘旨等所揭示的種種效驗，都是在身外心息相依，神定虛空所獲得的色身效驗，其效驗雖然奇異炫目、引人入勝，然而其機關卻在身外虛空一著也，即所謂：「工夫盡在法身(身外虛空)上做，效驗盡在色身邊見。外面是命功，由勉強而做到自然，則色身上自然而然有變化效驗，謂之性理。」是為性命雙修之大秘密也。後天串述、九層煉心、三車秘旨等後天功訣，其中確有些權變機巧、借徑搭橋之妙術，但是離開身外虛空一著的秘鍵，則是難以獲得真實效驗的，即使有所小驗，也不過是些光影，而非真金也。如上所論，知汪東亭一派丹法非西派正脈乎？

汪東亭和海印子等文章所敘述的，都是些下手的功夫，並且不很具體，也不連貫，所以多有誤會！但是，第一步又是最關鍵的，下手練好了，後面則可以勢如破竹。下手沒有練好，後面不足道也！看丹書，也需要得口訣，不得口訣而看丹書則難以貫通，甚至有矛盾重重之感。若得口訣，則如食髓得味，豁然了知貫通也！

5、汪東亭對伍柳丹法的意見

閱讀汪東亭著作後，同樣認為與伍柳丹法也存在很大的差異，甚至認為汪東亭是批判伍柳丹法的。確實，汪東亭在體真山人丹訣語錄中指出很多人修煉丹道執著色身的原因，總是伍柳的書讀得熟之害也，為了伍柳之書，我不知費了多少筆墨，多少口舌。是否可以依據這些論述就可以認定汪東亭是批判伍柳丹法的嗎？答案是否定的。這種錯誤的認識是未能吃透汪東亭丹法真訣所造成的。

汪東亭在體真心易中指出：「如云(伍沖虛、柳華陽)二真人之書不好，僕又肯刊印仙神合宗，又肯代為作序？嗚呼！各家丹書，及二真人之書中，皆有言不可泥象執文、強猜瞎摸。奈何學者一味的野蠻，硬要泥象執文、強猜瞎摸。」在清宣統二年曾為伍沖虛仙神合宗撰寫序言中講：「因訪友江西，覓得伍沖虛秘本仙神合宗一部，與各省所售，大不相同。後得吳師(吳天秩)解說，師曰：此書全部，盡言火候，真丹家至寶也。」明確指出：「最奇妙者，(仙神合宗)以心息相依四字，直貫到底。惜乎虛空一著，尚未發明。」因此』故今作序，盡說虛空，以補其缺，共成全璧。如得訣者，則在虛空中下手，即是性命雙修。若離虛空，別無路矣。」在序言中又說：「更進申之，金丹之學，自始至終，火候變化，全在外面運用，總與人身毫無干涉。」感歎說：「嗚呼！吾豈好辯哉？吾觀諸家著作，言說虛空處極多，奈何學者，皆不留意，總是身上強猜瞎摸。如不下功便罷，假若下功，毫無效驗，久之大病一場，無藥可醫，反責自己工夫不勤。」從以上論述可知，汪東亭並非否定伍柳丹法，甚至認為伍沖虛所著的仙神合宗盡言火候，真丹家至寶，所以汪東亭排斥伍柳丹法是子虛烏有之談。

丹道口訣的大秘密、大關鍵在於火候全旨，所以得西派薪傳火候秘旨，自能知曉伍柳仙宗字字有口訣，句句言火候。若不得火候口訣，紙上學道，死於句下，執相索義，自然所見都是差異、都是矛盾。即如與體真山人同時代的方內散人，雖然親晤汪東亭，其卻執迷於文字相，不明內外火候，癡迷不悟，反而作小周天火候辯惑論而微詞，斷人慧命也。可見以方內散人之學識資質，尚難以了悟火候全旨，不免失之交臂，何況普通初學之士呢？

另外，一些讀者在閱讀了汪東亭性命要旨一書後，認為汪東亭在其書所敘述的丹法與伍柳派丹法相一致，以此汪東亭應隸屬伍柳派，而不應該是西派。這種錯覺在很多人心中都存在，甚至疑惑是否汪東亭在丹法上早年與晚年所傳發生了變化？答案也是否定的。

對於汪東亭所傳丹訣而言，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但是，其早年與晚年所著述的風格確實發生了變化。汪東亭大抵四十三歲時在廬山遇到吳天秩，始獲七返九還金液大丹之法，火候次序之妙，大約四十九歲時，因歎大道之不明，遂著成性命要旨一書。至六十一歲時，著教外別傳，丹法論述與性命要旨相較，已發生顯著變化，這種風格一直貫穿其後的《體真心易》和三教一貫等著作之中。

通過閱讀汪東亭著作可以知道，大略在四十九歲至六十一歲之間，有非常多的同道以及學道者或向他辯難、或向他學道，包括頗有名望的方內散人，發現這些人大多拘泥於前代丹經道書，執象泥文，食古不化，不求甚解，在文字間求道，難成載道之器。因此，其立志著書別開生面，破除前人丹經中種種象言筌蹄，挽迷歸真，甚至直接指出自己早年所著的性命要旨有象礙心，不可閱讀。如在體真山人丹訣語錄中記載曰：「性命圭旨有象不可看。柯懷經之養性編，余之性命要旨，皆有象，不可看。」但是，並沒有說這些書所傳的丹訣有誤，僅僅是有象，不可看罷了。

體真山人丹訣語錄中記載汪東亭曰：「古來成一家之書，極不易見。我試言之，道德、陰符、南華、沖虛、抱樸子、入藥鏡等數家而已。參同契雖好，究竟還是祖述易經，即非一家之書也。我著玄要，專講虛空消息，不取一象，與唐宋以來諸真著作大不相同，乃是別開生面的。我亦要成一家之書故也。「又曰：「當初著書時，柯君(柯懷經)對我說，我丹書讀得少，肚子無貨，所以著書不能不有象。你老兄讀書多，肚子有貨，我勸你著部無象之書。我說：無象之書難著，我筆墨又不如你。柯君說：這不講筆墨的，用白話亦不要緊，只要說得清楚明白就是了。」故而指出：「無象之書，讀得熟是有用的。有象之書，萬不可看。」「你讀書，總要到身外虛空中去尋消息，不要在後天色身上強猜瞎摸，則省矣。虛空中消息，愈研究愈深奧愈有味。又曰：天天讀無象之書，一遍一遍，積而久之，總要把心弄空，胸中灑灑，一絲不掛，萬慮皆空，一塵不染，終日洞虛，一念不起，則庶幾矣。然後到我這裡，同你談深奧言語，你自然能悟。古之所謂言下徹悟者，積之久，一旦蒙師點睛，則豁然矣。」

在汪東亭致天津孟浩泉函也講：「熟讀一貫者，並不是吾誇張所著之書勝過前人，蓋前代之書，取象者多，解象者少。足下再不能讀有象之書矣。一貫者，自家不取一象，盡是解他人之象，即不得因象而誤也。況又重重疊疊，反反復複，盡是教人參悟身外身內、色身法身、先天後天，若能熟讀，則無不明白矣。」(徐頌堯天樂集‧卷二)在體真心易中更強調說：「若謂南北是兩派，孟子曰：吾道一而已矣。何得有兩乎？三豐祖曰：道二，一正一邪而已矣。何得有派乎？莫要糊塗！諸家著書，大概皆是祖述道德、陰符、參同契、悟真者。諸多其餘各家語句，皆可摘取通用，並不分派別戶。總之，南北兩派，皆是鍾呂二祖傳出，若以地土分之，則可。若以大道分之，則無是理也。前聖云：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嗚呼！大道可能言派乎？再，老子稱猶龍派，王少陽稱少陽派，王重陽稱重陽派，邱長春稱龍門派，陸潛虛稱東派，李涵虛稱西派，此是聽乎各人自取。僕作心易，則稱之曰東亭派，亦可也。」所以說，汪東亭早年與晚年所傳的丹訣並沒有發生變化，僅僅是著作風格和闡述側重點發生了變化而已，切勿執著在文字相上尋找差異也。

6、汪東亭對女鼎的批評

汪東亭傳授丹法，與所謂陰陽丹法嚴格劃清界限，並且給予了嚴厲的批判。在教外別傳中批評用鼎器云：「夫！不能讀書，必入旁門，諸般皆可，惟獨女鼎，非但無益於身，而且大傷天和，最損陰德，確乎子孫有礙，切宜慎之。餘真實過來人也，入室一切，均皆做到。如果不細敘，同志必不深信。凡談女鼎者，初遇必先以靜工入門，久之再將孫汝忠金丹真傳，及濟一子所著之書，分出南北兩派。必曰：破體者務要開關，若不開關，不能復還童真。如若開關，必用女鼎；若用女鼎，先打造橐籥。蓋富貴之人，最怕者是死，得聞此言，則無不樂從願焉。總之是一個美人局，萬世不能穿破也。」

西派丹法就是清淨丹法，李祖(李涵虛)一脈傳人吳天秩、汪東亭、徐頌堯等都是清修。又說：西派李祖(李涵虛)、汪祖(汪東亭)從未講過這些(按：指陰陽丹法的內容)，徐師(徐頌堯)一生也沒有對任何人，包括弟子講什麼陰陽丹法、清淨丹法。從李祖(李涵虛)一脈傳承下來的吳(吳天秩)、汪(汪東亭)、徐(徐頌堯)、蔡(蔡潛谷)等師功法看，都是練虛空一著，可云清淨又清淨。如對照汪祖、徐師的著作看，也是虛空這些，從沒有講什麼陰陽功法，這是鐵證。您我最清楚，總之，即使懂陰陽功法的人，也不能肯定他就是陰陽派，主要看他所傳的是什麼。當代宗師陳攖甯，大家都知道他懂得的功法很多，也懂得陰陽功法(據陳自己講，有幾個老師)，但他所傳給學生的功法就是一種，黃元吉的功法，你能說他也是陰陽派嗎？因此那些誤會西派是陰陽派的人，不必花精力去解說爭論，更不可為了爭論把西派丹法和盤托出，很輕易地被他們騙去，他們抓住李祖師老師中有陰陽派這一點任意擴大，不及其餘，由他去講。委我們要領會到李祖的慈悲，他在所得的各種功法中，選擇了呂祖師這一種簡便後學的真空煉形法，也即是最上乘的功法的至意啊！要知道西派功法，如果不是汪祖、徐師的著作在起作用，恐怕早失傳了。其實，真正的陰陽功法(即人元丹法)，從丹經上看，並沒有講它不好，可惜現在失傳了。現代那些好講陰陽派，尤其是好為人師者，多數是騙人騙己的冒牌貨(泥水丹法，房中術等)而已。現在世人多認假不認真，聽騙不聽勸，尤其講陰陽功法最投人心理，要警惕呀！希望您今後少和這類人接觸，更不要和他們去爭論，有緣的談談，無緣者不能勉強。老子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也。

如汪東亭、徐頌堯、蔡潛谷諸前輩，則莫不以清修立說。故自李涵虛、吳天秩、汪東亭、徐頌堯、蔡潛谷、陳毓照等一脈相承的西派丹法就是清淨丹法，被丹家稱為西派中之清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