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0日 星期三

清和眞人北遊語録


清和眞人北遊語録01.29.2003元始道長
清和眞人北遊語録卷之一
弟子段志堅編  癸已秋七月北京華陽觀衆集夜坐
師曰:自今秋凉、夜漸長,不可早寢。莫待招呼,即來會話,不必句句談玄是道,至於古人成敗、世之善惡之事,道無不存。
凡稱人善、己慕之,稱人之不善、己惡之,慕善惡惡之念既存於心,必自有心去取者。行之有力,則至於全善之地;言之有益,兼聽者足以戒,亦有所益。若存心悠悠、不擇人之善否,凡己之所行亦必不擇因循苟且,流入惡境,終不自省。談成敗善惡,雖未盡學者之道,猶有所益不賢於飽食,終日縱心者哉!
況修行之害,三欲爲重(食、睡、色)。不節食即多睡,睡爲尤重,情慾之所自出。學人先能制此三欲,誠入道之門。
人莫不知,然少有能制之者。蓋制之者,志也;敗之者,氣也。志所以帥氣,此志卑而氣盛不能勝也!必欲制之,先減晝睡,日就月將,無求速效,自然昏濁之氣不生,漸得省力。
吾在山東時,亦嘗如此。稍覺昏倦,即覓動作,日復一日至二十四五日,遂如自然、心地精爽。衆等當行之。
凡學道,雖卒未能到通天徹地處,先作箇謹愼君子,亦不虧已。然大聖大賢皆自此出!他人只知縱心爲樂,殊不知制得心,有無窮眞樂!
師曰:吾近日甚欲不言,只爲師家因緣,須當有言。然教法於人有益甚博。
吾山東住觀時,但行寬裕之道,又以此教人,果得十數年間,不起爭端。凡住叢林勸諭衆人,能尊賢、容衆、和睦、不爭,實爲福田善行。
當時,衆中間有一二人弗率、十九不容吾,亦優容之。但恐其人墮落,兼或害事,不免少責。然亦須方便,使人受得。不惟自己不苦動心,又得有過之人易悛改耳。
白鶴觀方丈師與衆坐,有人獻新李分食之。師因舉隋時故事,云:
當時天下一統,宫中創三山五湖四海十六院,竒葩異果畢植其中。時西院楊梅一株,一夕滋蔓、其大蔽畝。楊隋姓也,時人皆爲榮慶。東院玉李一株,亦復如此,及結其實則梅酸,而李甘。人皆棄梅,就李。又池中一大鯉魚,有王字在額。後隋滅,天下宗唐,唐李姓,人始悟之也。
故知興亡,必有定數,爲五行運氣推移,不得不然。凡居隂陽之中者,莫不有數,所以人不能出隂陽彀中,惟天上無隂無陽,是謂純陽,俯視日月運行,轉變時數,在運氣之外,又豈有寒暑春秋、興亡否泰之數邪?!
人處隂陽之中,故爲隂陽所轉,曾不知元有箇不屬隂陽轉换底?在學道之人,不與物校,遇有事來,輕省過得,至於禍福、壽夭,生死去來,交變乎前,而不動其心,則是出隂陽之外,居天之上也!
如此,則心得平常,物自齊矣!逍遥自在,遊於物之中,而不爲物所轉也。先必心上逍遥,然後齊得物。故莊子首章說逍遥遊有哉!
弟子曰:平常是道邪?
師曰:平常即眞常也。心應萬變不爲物遷,常應常靜,漸入眞道,平常是道也!世人所以不得平常者,爲心無主宰,情逐物流,其氣耗散於衆竅之中。
孟子之說爲志,云志者,氣之帥也。人能以志帥氣,不令耗散,則化成光明,積之成大光明。
師父有云大光明罩紫金蓮,蓮喻心也,神明處焉。必先平常,而後能致此。
孔子說中道,亦平常之義。又有云「道性元無悟、衆生本不迷,平常用心處,即此是道心。」
「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則明。」
弟子曰:道說與吾說,無有異乎?
師曰:以理即無異也!道說、吾說、俗說,皆存妙理,只要自己心性上會得,則自然照見,恁時和心性也!不要有云也無心也,無性、無性,無心方得神通。
聖又曰「有人來問道,須對達人傳。」若人心上先不通達,如何言語傳得?
過去長春師父昇遐日(七月九日),于白鶴觀、芳桂堂,設祖師七眞位,致祭。道衆禮畢,坐話,及當世事,共賀吾門得享清安之福。
師曰:今日安居、飽食,進修德業,豈可不知其所自邪?皆祖師天資超卓,所積福大,了悟大道,成己而後成人。陶鑄以次,諸師眞遞相訓化,明徹心地,窮究罪福,了達者甚多。千魔萬苦,所積功行彌大,以致教門弘揚如此。
長春師父嘗言「千年以來、道門開闢未有如今日之盛!」然師父謙讓言之未盡:上自黄帝老子以來,未有如今日之盛!天運使然也。
緣世道漸薄,天生聖賢相爲扶持。上古以道化,其後以仁義治。又其後風俗浸衰,以天堂地府勸率之。至於今日,復生祖師闡化以來方。七十年成就如許,師眞設大方便,以濟生民。
後人不能遵繼,致此凋弊,都爲人久享其福,則業從而生。大衆不可不深知,亦不可不深戒!近見吾徒,坐享其福,多所縱心、漸乖善行者,是生業之端也!去道益遠。
夫!人性本去道不遠,止緣多世嗜慾所溺,則難復於道。故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還能愼其所習,不爲物累,一心致虚,則所聞教言,自然解悟。
吾之所得教言,皆師眞處,口傳心受。行持至今,豈不欲傳之後人?!然罕有誠心聽受者。故常欲無言。縱有曾聞者,不務行持,與不聞同。
教言如法籙持之則有靈有驗,不持則空言也!彼此何益哉?
赤脚老劉先生,曾謂我云:譚師父宜早了道。嘗共化飯,每見日省其心:晩則校勘自旦所起之念,旦則校勘自夜所起之念。日復一日,未嘗少衰。
師父言「丹陽二年半了道,長眞五年,長生七年。我福薄,下志十八九年,到通天徹地處,聖賢方是與些小光明,未久復奪之!」
此吾所親聞。若論所積功行、歷過苦辛,縱有剛戾之人,亦須感動其心,苦辛功行、積成大福,以至化行天下。
目今門人,雖功德未至者,便安受其福。如心上用功,念念在道,或勤勞接待者,庶可消得。如或不然,反喪其本!
既生中國,得遇正教,復離俗緣,若不進修行,徒享其福,則他生豈復得入道邪?!
若享福太過,積業日深,人身亦不得保,豈非喪其本邪?!
古論云招得來生不如意。蓋此也!
積善成福,積惡成業,非一朝一夕之故。人見小善、爲無多益而不爲,見小惡、爲無甚傷而不去積之,皆成其大而不可解。
有云滴水涓涓、漸盈大器,可不愼歟?
祖師與諸師眞,同心同德,立此教門,四海視如一家。大凡吾門之人,同得同失:一人進道,爲教門之榮;一人作過,爲教門之累。此尤不可不愼!
但勿爲地府中事:人而作過,心上便有地府。釋說阿鼻,又說無間。吾教說酆都,皆不可誣。
粘合道人問曰:弟子嘗問修行於同門,人或教之苦鍛鍊,或教之守自然,敢問如何則是?
師曰:道不可以言傳,人必心上先自有,而後可入。雖師眞,亦不能以道與人。惟教之重積功德,爲入道之基。
長春師父嘗言「我與丹陽,悟道有淺深,是以得道有遲速。丹陽便悟死,故得道速;我悟萬有皆虚幻,所以得道遲。悟死者,當下以死自處,謂如强梁人既至,於死又豈復有强梁哉?悟虚幻,則未至於死,猶有經營爲作,是差遲也!」
此理非不明,蓋悟有淺深,各隨人所積福德厚薄耳!
是以先輩,雖一針一草之行,未嘗輕棄。古人謂寸隂可惜,一時刻無功無行,是爲虚費。雖一飲食,如何可消?
學道,必自粗入精,積微成著。於教門有力者,用力有心者,用心管領事務,調和人衆,無不是功行。如此則一衣一食,庶可消。任吾平日受人供養,自降心上消得。
初在濰州時,老龍虎千户家常邀我輩十數人,就其家約奉給數月。未至十日間,衆己有悶人者,或至體中不安,彈琴奕棋尚不能消遣。吾但無爲優游,未嘗一日不安。縁吾本無心應命而動,收歛心情不放外出,雖左右供給,人不識其面目,不知其名字。又飲食不令至五分之上,何爲不安樂?
凡人之心,必有所好。但患不得其正。若好於外物,則無美惡、皆適於邪。若好任於道,則此心一切是正。此心既正,則外邪自輕。日漸輕省,至於無物。將多生相逐輪迴、遷變底業識屏除亦盡。把好道也,不要廓然虚空其中,自有箇不空者,故云「非有非空是謂眞空。」
不治其心,何以致此?故修行治心爲要。
既明損益,把世人一切所行事、心上都顛倒行過,則身中之氣亦自隨之,百骸自理,性自止息,自調命、自固去,仙道不遠矣!
今之學人,不循此道。開口便談玄妙,徃徃落於空妄,未見有成功者。復以此妄傳誤人多矣!
人人共知神仙可慕,終不肯力行。所以得神仙之道,正如人言「饅頭可食,果欲得食,則必耕田、布種,然後得食。」如告以土中覓,則無不笑其迂謬。然究其所來,未有不自耕種而得者。學仙之道,豈異於此?!
師曰:初學之人,不知性命。只認每日語言動作者是性,口鼻出入之氣爲命,非也!性命,豈爲二端。先須盡心認得父母未生前眞性,則識天之所賦之命。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師曰:人稟五行之氣以生,故亦隨其性,如木性多仁,火性多禮之類是也。此皆非吾之本眞,須超出五行,始見吾之眞性矣!
太古最似坦易,然受人一食,必默與經十卷。後人欲不校細行,可乎?
師謁遊仙觀,觀主李志韶拜問悟眞篇所疑,師不答,至夜坐,謂衆曰:「張平叔平日積功行甚大,感悟一人明指,有所開悟,故出語極有妙處。遂舉所作西江月詞三首,云:天地纔經否泰,朝昏好識屯蒙,輻來輳轂水潮宗,妙在抽添運用。得一萬般事畢,休分南北西東,損之又損、愼前功,命寳不宜輕弄。
二八誰家姹女,九三何處郎君?自稱木液與金精,遇土却成三性。更假丁公鍛鍊,夫妻始結懽情。河車不敢暫留停,運入崑崙峰頂。
丹是色身妙寳,鍊成變化無窮,更能性上究眞宗,決了無生妙用。不待他身後世,見前獲神通。自從龍女著斯功,爾後誰能繼踵?
李長老同是遇眞得道,所留教言甚若。與平叔不同,人謂李老不言命術,平叔不言性宗。性命本非二,此理甚明,但難以言形容,必得明達之人,則可傳。
故云有人來問道,須對達人傳。又曰可傳不可授
如堯以天下傳於舜,舜傳於禹,以舜禹有玄德聖功故也。傳道亦如是,若謂人人可以傳授,則當日祖師不離終南,是人皆得成就,又何必區區東極海上邪?!
既得四師眞,復以弟姪子次之。丹陽爲弟,譚爲姪,長生、長春則子也。後四師眞成道,亦有遲速。丹陽二年半,長眞五年,長生七年,長春師父至十八九年,以其志行通徹天地,聖賢方與之,各驗其所積功行淺深,故排次有等級、而成道有遲速也!
師眞尚如此,今之學者不積功行,直欲造道,必無此理。正如人欲買千金之貨,顧己物當其價,而後得。果愛其貨,而不積其價,則徒起妄心終無可得之理。爲道之要無他,積累功德而已矣!
祖師初至登州,有介官人者,素好善事,常殷勤接待。後得馬譚二師,復過登州,介公率衆致齋請出家。意謂祖師千萬方便,經二年方得馬譚二人。今予自請,必將欣納,懇求再四不許。他日復請,竟不許。
介公退,祖師謂諸人曰:二人於此欲建大殿宇,一人則基址既立,材植既豐,未求匠工,而匠工自徃何哉?材既備,而功可成也。
一人則指其立基之地,而窪坎未平,一工未施,匠石望之而去則不復顧矣!
又如良田一畒,時種時芸,粒收倍石。薄瘠之田,良農不就,爲徒勞而無所成也。觀此不以功行爲本,焉可成道乎?!
昔嘗有碾劉道人,於關西持不語、化自然飯,志行苦卓,曾十六日不得食,亦不敢起别念,度此一厄,後至十六年,師父亦憐其苦節,然性不循良物,有輕觸則猛暴如火。吾住玉清觀曾來吿住,後歸郷里,二年中凡兩過,漸見氣象不佳,語言差互,時年已近六旬,後果聞還俗。此無他,初不以功行爲本,必致於此。徃日乞飯、坐圜者,皆是心上有所開悟,未至純一,是以居靜涵養,體究眞空。今之乞飯坐環者,多是少年,未有解悟,直慕虚無,徃徃落於空妄。悲夫!
今教門大開,舉動皆是功行,懇心低下,斷絶人我,苦己利人,其所以行此者,即是道性,勤勤不已,久而自有開悟。
今人見人有善行,則曰有道心。見行不善,則曰無道心。推此意,豈非知道也。衆等無疑。
師遊北山,夜投通仙道院(在針線營),與衆坐。李志韶舉舊詞有句云甲子天元到來也,歌既闋,師戲謂曰:當道甲子天元過了也!
衆不知所謂。師曰:此長生師父屢言也。
吾嘗親聞之云「修行必當其時,此正天元甲子慶會之秋也。此時既過,修行將至難矣!」吾初聞之,未甚純信,蓋未深知也。於今入道既久,信時之義大矣!
嘗觀長生師父掌教初年,修行人居靜下功,行之未久,心上便有消息。如此者歷歷可數。至末年,未見有所得者,何也?非其時故也!正如有人布種於仲冬之月,所用工力倍於尋常,然終無所得。
不獨於此,凡世間之事,皆隨時盛衰。誰能違此?!
師父言:儒家論道,論語孟子盡之矣!吾少時讀此書,便得其味。後入道,又得其理。孔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
夫!聖人豈獨私於顔子?蓋余子未可與此理。此理云何時而已矣!可以進則進,可以退則退,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無可無不可,動靜無我,惟時之是從,則動靜莫非道也!
故孟子贊孔子曰「終條理、集大成,爲聖之時者也!」或進或退,或無爲或有,爲其道一也!
故孟子有曰「禹稷顔淵同道,易地則皆然。」
吾少時,嘗問師父曰:堯舜功德巍巍,恭己治世有爲也。許由竟辭、堯讓無意於世,無爲也。何以並稱聖人?
師父曰:有爲、無爲一而己,於道同也。如修行人,全抛世事,心地下功,無爲也!接待興縁,求積功行,有爲也!心地下功上也,其次莫如積功累行,二者共出一道。人不明此,則不能通乎大同!故各執其一相,爲是非殊,不知一動一靜,互爲體用耳!豈惟動靜爲一,至於隂陽晝夜,死生幽明,莫非一也?!
能知生之道,則死猶是也!盡乎明之理,則幽亦猶是也!夫復何疑?
故子路問事鬼神,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又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爲子路者,當於言下,達此至理。
然此理,必聰明人可達,此所以師父每見聦明之士吹嘘,提挈未嘗輕捨。
如丹陽師父道童孫蓬萊,幼而聰敏,既長無所不通,至於文章、醫藥之學,皆得其妙,以此見解,造道爲不難,常離群獨居。師父深惜之,欲置左右,竟不肯從。聰明固可達道,然則情多外感、守清靜爲難。
杜子美詩有云:「中夜起坐萬感集。」乃知聰明人多感。如此凡聰明之士,惟天降神,雖至死亦復親乎上。然情欲不除,未免流轉。若能以聰明之資力行其道,克盡人欲,純一無間,如嬰兒赤子,造眞仙之地矣!
人之性本如此,此外無非情欲。故諸子論性,或言惡或言善惡混,惟孟子言:「性善。」此所以亞於聖人,爲諸子之冠也!
此言,惟聰明之士可以知而行之。人之聰明,豈無其因?故寔由多生積累功行,以成其福,爲福所資,自得一性開覺,故天生聰明也!豈有無因故,而天生聰明者邪?
今日教門,大開積累功行,正其時也!便當有爲,爲入道基本。或有聽之不信,信之不行,偷閑放逸,蠶食於人,鮮有不墮落者,哀哉!
師曰:學人有多聞博知者,徃徃思前算後,利害心重,此篤信所以虧也!或有無所聞知,不知就利,不知避害,以其心志專精,或有入處。回愚參魯,故幾於道。大凡利害心重,則不純。不純,則不誠。不誠何以入道?
師曰:吾每欲以實語,人人將以尋常。不加精進,多謂通靈通聖,方是道。
嘗記有人勸師父少施手段,必得當世信重。師父不顧,至於再三勸者益甚,師父大笑曰:「俺五十年學得一箇實字,未肯一旦棄去!」乃知至人,不爲駭世之事!
亦如世人於財物深藏厚積,雖造次顛沛,未肯輕發。是以至人,有若無、實若虚,不放一毫露出,甚至於佯狂、混世,猶恐人知之。人或知之,一加欽敬,有損於己。
故稠禪師:「一解虎鬭、遂革第三果」,此皆實理也!奈何人必以通顯靈聖方是道,殊不知必自積累功行,既至深厚,心自靈、外縁自應,無非自得。若有心於求,必涉虚僞,其損性、損福不可勝言!
清和眞人北遊語録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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