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篇03.14.2010元始道長
前二篇具明天道,此篇因天道以推聖德,而見聖人之學惟求合於所自來之天而無所損益。其言雖若高遠,而原生之所自,則非此抑無以為人。周子曰:「賢希聖,聖希天。」希聖者,亦希其希天者也。大本不立而欲以學聖,非異端則曲學而已,學者不可以為若登天而別求企及之道也。
天道四時行百物生,無非至教;聖人之動無非至德,夫!天據論語.陽貨校。何言哉!
敔按:四時行百物生,大德之敦化也;聖人之動,至教之入神也;參互言之。天言教者,天之曲成萬物,各正性命,非以自成其德也。聖言德者,聖人動無非善,非為立教而設,衹以自成其德,然而學者之所學在此也。聖者,極乎善之謂。夫!何言哉,知天知聖者於此學之,自不待言而至,非聖人之有秘密,求之於言語道斷間也。夫何言哉,舊本作天,今正之校補: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此處舊本而是船山先生誤。
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無不在也。天以太虛為體,而太和之絪縕充滿焉,故無物不體之以為性命。仁以無欲為體,而視聽言動之節文生焉,故無事不體之以為心理之安。天者仁之全體,仁者天之心,一也。
敔按:仁之全體即天,於心見天,故曰天之心,天人一矣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心所不容已而禮不容已矣,故復禮斯為仁矣。
禮者,復吾心之動而求安,以與事物相順者也。
敔按:復吾心之動而求安,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敔按:禮者,天理之節文也,曰明,曰旦,節文於斯顯矣。無一事之不有體,則無一物之可與天違也。此章合天與仁而言,其全體切近人心,朱子謂其從赤心流出,允矣。而顯仁於體,俾學者有所持循,尤求仁者之實務,非憑虛以言存養而與異端相似之比。張子之學,以禮為鵠,此章其樞要也。
上天之載,有感必通;百物之生,情動氣興,天命即授以成其形性,蓋渾淪流動,有可受斯應之。聖人之為,得為而為之應。敔按:得為而為之,是以以時制禮。渾然一仁,道無不足,時可為則如其理而為之。
天不言而四時行,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於此,通於彼,神之道與?觀之象曰「神道設教」,非假鬼神以誣民也,不言而誠盡於己,與天之行四時者順理而自然感動,天下服矣。天以化為德,聖人以德為化,惟太和在中,充實誠篤而已。
天不言而信,四時不忒,萬物各肖其類之謂信。神不怒而威。聖人神道設教而天下服。誠,故信;天惟健順之理,充足於太虛而氣無妄動;無妄動,故寒暑化育無不給足,而何有於爽忒。敔按:氣無妄動,理之誠也,無妄,信也。 無私,故威。聖人得理之全,無所偏則無所用其私,刑賞皆如其理而隨應之,故天下自服。
此章申明上章誠此通彼之理而著其所以然之實,蓋人惟託於義理之跡而無實,則據所托以為己私而思以詘天下。聖人喜怒恩威,至虛而靈,備萬物生殺之理,至足而無所缺陷,何私之有?天之誠,聖人之無私,一也。御六氣,用陰陽,非人之所能測矣,此神之大用也。
天之不測謂神,神而有常謂天。敔按:天之不測,天之神也;神而有常,人之天也。天自有其至常,人以私意度之則不可測。神,非變幻無恆也,天自不可以情識計度,據之為常,誠而已矣。
運於無形之謂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敔按:運於無形,兼天道人道而言。形有定而運之無方,運之者得其所以然之理而盡其能然之用。惟誠則體其所以然,惟無私則盡其能然;所以然者不可以言顯,能然者言所不能盡。言者,但言其有形之器而已,故言教有窮,而至德之感通,萬物皆受其裁成。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天道也。化之有災祥,物之有善惡靈蠢,聖人憂之而天不以為憂,在天者無不誠,則無不可成其至教也。
聖不可知也,無心之妙,非有心所及也。聖人雖與民同其憂患,而不役心於治教政刑以求勝之,唯反身而誠,身正而天下平,故不親不洽不答,皆以無心應之。彼迫於治物者,皆心以應物而物不感,見聖人之舞干而苗格,因壘而崇降,不測其所以然之理,則固不能知之。
「不見而章」,已誠而明也; 見,如字。誠有其理,則自知之,如耳目口鼻之在面,暗中自知其處,不假聞見之知。「不動而變」,神而化也;有言有教皆動也。神者以誠有之太和感動萬物,而因材各得,物自變矣。「無為而成」,物不貳也。誠不息,神無間,盡誠合神,純於至善,而德盛化神,無不成矣。有為者以己聞見之知,倚於名法,設立政教,於事愈繁,於道愈缺,終身役役而不能成,惡足以知其妙哉!
已誠而明,故能「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承上章而括之以誠。神,非變幻不測之謂,實得其鼓動萬物之理也;不貳,非固執其聞見之知,終始盡誠於己也。此至誠存神之實也。
「富有」,廣大不禦之盛與!「日新」,悠久無疆之道與!富有,非積聞見之知也,通天地萬物之理而用其神化,則廣大不禦矣。日新,非數變其道之謂,體神之誠,終始不間,則極乎悠久無疆矣。釋易.繫傳,而示學者勿侈博以為廣大,勿逐物以為日新。
天之知物,不以耳目心思,然知之之理,過於耳目心思。心思倚耳目以知者,人為之私也;心思寓於神化者,天德也。天視聽以民,明威以民,故詩、書所謂帝天之命,主於民心而已焉。天無特立之體,即其神化以為體;民之視聽明威,皆天之神也。故民心之大同者,理在是,天即在是,而吉凶應之。若民私心之恩怨,則祁寒暑雨之怨咨,徇耳目之利害以與天相忤,理所不在,君子勿恤。故流放竄殛,不避其怨而逢其欲,己私不可徇,民之私亦不可徇也。
化而裁之存乎變。存四時之變,則周歲之化可裁;存晝夜之變,則百刻之化可裁。存,謂識其理於心而不忘也。變者,陰陽順逆事物得失之數,盡知其必可之變而存之於心,則物化無恆,而皆豫知其情狀而裁之。存四時之溫凉生殺,則節宣之裁審矣;存百刻之風雨晦明,則作息之裁定矣。化雖異而不驚,裁因時而不逆,天道且惟其所裁,而況人事乎!
推而行之存乎通。推四時而行,則能存周歲之通;推晝夜而行,則能存百刻之通。通者,化雖變而吉凶相倚,喜怒相因,得失相互,可會通於一也。推其情之所必至,勢之所必反,行於此者可通於彼而不滯於一隅之識,則夏之葛可通於冬之裘,晝之作可通於夜之息,要歸於得其和平,而變皆常矣。故或仕或止,或語或嘿,或刑或賞,皆協一而不相悖害。惟豫有以知其相通之理而存之,故行於此而不礙於彼;當其變必存其通,當其通必存其變,推行之大用,合於一心之所存,此之謂神。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知上天之載,當存文王。文王之德不顯亦臨,不聞亦式,能常存此於心,則天載之神,化育亭毒於聲臭之外者,無不明矣。默而成之,存乎德行。學者常存德性,則自然默成而信矣。德性者,非耳目口體之性,乃仁義禮智之根心而具足者也。常存之於心,而靜不忘,動不迷,不倚見聞言論而德皆實矣。
存文王則知天載之神,存眾人則知物性之神。眾人之聰明明威,皆天之所降神也。故既存聖人藏密之神,抑必存眾人昭著之神。天載者,所以推行於物性,而物性莫非天載也。天之神理,無乎不察,於聖人得其微,於眾人得其顯,無往而不用其體驗也。
谷之神也有限,故不能通天下之聲;老氏以谷神為眾妙之門,然就其心量之所及而空之,以待物而應,則天下之理不得者多矣,猶谷之應聲不能遠。聖人之神惟天,故能周萬物而知。聖人通天載而達物性,不立一私意而無一物之滯者,惟其萬物之理皆得而知四達也。蓋神運於虛,而老氏以虛為神,暫止其躁動窒塞之情,亦能以機應物而物或應;惟其虛擬聖人之天載而遺乎物性,則與太虛之絪縕一實者相離,而天下之不能通必矣。
聖人有感無隱,正猶天道之神。仁義、禮樂、刑賞、進退之理無倚,而皆備於虛靜之中,感之者各得所欲而無不給,與天之絪縕不息,物感之而各成者,同其肆應不勞,人所不能測也。
形而上者,得意斯得名,得名斯得象;形而上者,道也。形之所從生與其所用,皆有理焉,仁義中正之化裁所生也。仁義中正,可心喻而為之名者也。得惻隱之意,則可自名為仁,得羞惡之意,則可自名為義,因而征之於事為,以愛人制事,而仁義之象著矣。不得名,非得象者也。若夫神也者,含仁義中正之理而不倚於迹,為道之所從生,不能以一德名之。而成乎德者亦不著其象,不得已而謂之曰誠。誠,以言其實有爾,非有一象可名之為誠也。故語道至於不能象,則名言亡矣。存之於心者得之爾。
世人知道之自然,未始識自然之為體爾。孩提愛親,長而敬兄,天高地下,迪吉逆凶,皆人以為自然者也。自然者,絪縕之體,健順之誠,為其然之所自,識之者鮮矣。
有天德,然後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存神以存誠,知天地之道唯此爾,故可一言而盡。
正明不為日月所眩,正觀不為天地所遷。「正」,易作貞,宋避廟諱作「正」。貞者,正而恆也。自誠而明,非目之倚,日月為明,還為所眩也。觀者,盡於己而示物也。天地,以氣化之變言。治亂吉凶,天地無常數,而至誠有常理,不為所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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