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機真味,要涵蓄、休㸃破,其妙無窮,不可言喻。所以聖人無言,一犯口頰,窮年説不盡,又離披澆漓,無一些咀嚼處矣!
性分不可使虧歉,故其取數也常多。曰窮理、曰盡性、曰達天、曰入神、曰致廣大、極高明。
情欲不可使贏餘,故其取數也常少。曰謹言、曰慎行、曰約己、曰清心、曰節飲食、寡嗜欲。
凡人光明博大,渾厚含蓄,是天地之氣;溫煦和平,是陽春之氣;寛縱任物,是長夏之氣;嚴凝斂約、喜刑好殺,是秋之氣;沈藏固嗇,是冬之氣;暴怒,是震雷之氣;狂肆,是疾風之氣;昏惑是霾霧之氣;隠恨留連,是積隂之氣;從容溫潤,是和風甘雨之氣;聰明洞達,是青天朗月之氣。
有所鍾者,必有所似。蘭以火而香,亦以火而滅;膏以火而明,亦以火而竭;礟以火而聲,亦以火而洩。
隂者所以存也,陽者所以亡也。豈獨聲色氣味然哉?世知鬱者之為足,是為萬年之燭。
一則見性,兩則生情。人未有偶而能靜者,物未有偶而無聲者。聲無形色,寄之於器;火無體質,寄之於薪;色無著落,寄之草木。故五行惟火無體,而用不窮。
問禽獸草木亦有性否?曰有其性。
亦天命否?曰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安得非天命?
或問孔子教人性非所先,曰聖人開口處都是性。夫!水無渣、著土便濁,火無氣、著木便烟,性無二,著氣質便雜。
滿方寸渾成一個徳性,無分毫私欲,便是一心之仁。六尺渾成一個冲和,無分毫病痛,便是一身之仁。滿六合渾成一個身軀,無分毫間隔,便是合天下以成其仁。仁是全體無毫髪欠缺;仁是純體無纖芥瑕疵;仁是天成無些子造作。
衆人分一心為胡越,聖人會天下以成其身。愚嘗謂兩間無物我,萬古一呼吸。
存心收放,心休要如追放豚,既入苙了、便要使他從容閒暢、無拘迫、懊憹之状。若恨他難收,一向束縛在此,與放失同。何者同歸於無得也?故再放便奔逸不可收拾。
君子之心,如習鷹馴雉,搏擊飛騰,主人畧不防閑及上臂,歸庭却恁忘機,自得畧不驚畏。心放不放,要在邪正上説,不在出入上説。
且如高卧山林,遊心廊廟,身處衰世,夢想唐虞,遊子思親,貞婦懐夫,這是個放心否?若不論邪正,只較出入,却是心定之學。
或問放心如何收?余曰:只君此問,便是收了。
這放收甚容易,纔昏昏便出去。無屋漏工夫,做不得宇宙事業。君子口中無慣語,存心故也,故曰修辭立其誠,不誠何以修辭?
靜之一字,十二時離不了。一刻纔離,便亂了。門盡日開闔,樞常靜;妍媸盡日徃來,鏡常靜;人盡日應酧,心常靜。惟靜也,故能張主得動;若逐而去,應事定不分曉。便是睡時,此念不靜,作個夢兒也胡亂。
把意念沈潛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氣奮發得起,何事不可做?今之學者,將個浮躁心觀理,將個委靡心臨事,只糢糊過了一生。
心平氣和,此四字非涵養不能;做工夫只在個定。
水火定,則百物兼照、萬事得理,水明而火昏。
靜屬水、動屬火,故病人火動則躁擾狂越,及其甦定,渾不能記;甦定者,水澄清而火熄也。故人非火不生,非火不死;事非火不濟,非火不敗。惟君子善處火,故身安而徳滋。未有甘心快意,而不殃身者。惟理義之悦,我心却步步是安樂境。
自家好處,掩藏幾分,這是涵蓄以養深;别人不好處,要掩藏幾分,這是渾厚以養大。胸中情景要看得春不是繁華、夏不是發暢、秋不是寥落,冬不是枯槁,方為我境。
目不容一塵,齒不容一芥,非我固有也。如何靈臺内,許多荆榛却自容得?不存心,看不出自家不是。只於動靜語黙、接物應事時,件件想,一想便見渾身都是過失,須動合天則然後為,是日用間如何疎忽得一時?學者思之!
心相信,則迹者土苴也,何煩語言?相疑,則迹者媒孽也,益生猜貳。故有誓心不足自明,避嫌反成自誣者,相疑之故也。是故心一而迹萬,故君子治心,不修迹;中孚,治心之至也。豚魚且信,何疑之有?
忍激二字,是禍福闗。學者只多忻喜心,便不是凝道之器;只脱盡輕薄心,便可達天徳。漢唐以下儒者,脱盡此二字不多人。
惡惡太嚴,便是一惡。樂善甚急,便是一善。
投佳果於便溺濯而獻之食乎?曰不食。不見而食之,病乎?曰不病。
隔山而指罵之聞乎?曰不聞。對面而指罵之,怒乎?曰怒。
此見聞障也。夫!能使見而食聞而不怒,雖入黑海、蹈白刃可也。此鍊心者之所當知也!
屬纊之時,般般都帶不得,惟是帶得此心、却教壊了,是空身歸去矣,可為萬古一恨!
暮夜無知,此四字,百惡之總根也。
人之罪莫大於欺,欺者利其無知也。大姦大盜,皆自無知之心。充之天下,大惡只有二種欺無知、不畏有知。欺無知,還是有所忌憚心,此是誠偽闗;不畏有知,是個無所忌憚心,此是死生闗。猶知有畏,良心尚未死也。只大公了,便是包涵天下氣象。
古人也算一箇人,我輩成底是甚麽人?若不愧不奮,便是無志。
聖狂之分,只在茍、不茍兩字。
恕心養到極處,只看得世間人都無罪過、説不得真知明見;一些涵養不到發出來,便是本象,倉卒之際、自然掩護不得。憂世者,與忘世者談,忘世者笑;忘世者與憂世者談,憂世者悲。嗟夫!六合骨肉之淚,肯向一室胡越人哭哉?!彼且謂我為病狂,而又安能自知其喪心哉?
得之一字,最壊。此心不但鄙夫患得年老、戒得為不可、只明其道而計功。有事而正心!先事而動得心,先難而動獲心,便是雜霸雜夷,一念不極其純,萬善不造其極,此作聖者之大戒也!
充一箇公己公人,心便是胡越一家;任一箇自私自利,心便是肝膽胡越。天下興亡,國家治亂,萬姓死生,只爭這箇些子。為人辨寃白謗,是第一天理。
沈靜,非緘黙之謂也。意淵涵、而態閒正,此謂真沈靜。雖終日言語,或千軍萬馬中相攻擊;或稠人廣衆中應繁,劇不害其為沈靜,神定故也。一有飛揚動擾之意,雖端坐終日,寂無一語,而色貌自浮,或意雖不飛揚動擾而昏昏欲睡,皆不得謂沈靜。真沈靜底自是性,總包一段全副精神在裏。
室中之鬭,市上之爭,彼所據各有一方也。一方之見,皆是己非人、而濟之以不相下之氣。故寧死而不平。嗚呼!此猶愚人也!賢臣之爭政,賢士之爭理,亦然。
此言語之所以日多,而後來者益莫知所決擇也。故為下愚人作法。制易為士君子所折衷,難非斷之難,而服之難也。根本處在不見心而任口,恥屈人而好勝,是室人、市兒之見也。
知識,帝則之賊也。惟忘知識以任帝則,此謂天真、此謂自然。
一著念便乖違,愈著念愈乖違。乍見之心,歇息一刻,别是一箇光景。
或問虛靈二字如何分别?
曰:惟虛故靈。頑金無聲,鑄為鐘磬,則有聲;鐘磬有聲,實之以物則無聲。聖心無所不有,而一無所有,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學者不在自家心上做工夫,只在人心做工夫,便錯。此心常要適,雖是憂勤惕勵中、困窮抑鬱際,也要有這般胸次!不怕來濃艷,只怕去沾戀。原不萌芽,説甚生機。用三十年心力,除一箇偽字不得;或曰君儘尚實矣。
余曰:所謂偽者,豈必在言行間哉!實心為民,雜一念徳我之心,便是偽;實心為善,雜一念求知之心,便是偽;道理上該做十分,只爭一毫未滿足,便是偽;汲汲於向義,纔有二三心,便是偽;白晝所為皆善,而夢寐有非僻之干,便是偽;心中有九分,外面做得恰象十分,便是偽;此獨覺之偽也。余皆不能去,恐漸潰防閑延惡於言行間耳!
人生在天地間,無日不動念,就有箇動念底道理。
無日不説話,就有箇説話底道理;
無日不處事,就有箇處事底道理;
無日不接人,就有箇接人底道理;
無日不理物,就有箇理物底道理。
以致怨怒笑歌,傷悲感歎,顧盼指示,咳唾涕洟,隠微委曲,造次顛沛,疾病危亡,莫不各有道理,只是時時體認,件件講求。細行小物尚求合則,彞倫大節豈可踰閑?!故始自垂髫,終於屬纊,持一箇自强不息之心,通乎晝夜。要之於純一不已之地,忘乎死生,此還本歸全之道,戴天履地之宜。不然恣情縱意,而各求遂其所欲,凡有知覺運動者皆然!無取於萬物之靈矣!
或曰有要乎?曰有其要,只在存心。心何以存?曰只在主靜,只靜了、千酧萬應,都在道理上,事事不錯。
一念孳孳,惟善是圖,曰正思;
一念孳孳,惟欲是願,曰邪思。
非分之福,期望太高,曰越思;
先事徘徊,後事懊恨,曰縈思;
遊思千里,岐慮百端,曰浮思;
事無可疑,當斷不斷,曰惑思;
事不涉己,為他人憂,曰狂思;
無可奈何,當罷不罷,曰徒思;
日用職業,本分工夫,朝惟暮圖、期無曠廢,曰本思。
此九思者,日用之間,不在此、則在彼。善攝心者,其惟本思乎。
身有定業、日有定務;暮則省白晝之所行,朝則計今日之所事。念兹在兹,不肯一事茍且、不肯一時放過,庶心有著落,不得他適,而徳業日有長進矣!耳目之玩,偶當於心,得之則喜、失之則悲,此兒女子常態也!
世間甚物與我相闗,而以得喜、以失悲耶?聖人看得此身亦不闗悲喜,是吾道之一囊槖耳。愛囊槖之所受者,不以囊槖易所受;如之何以囊槖棄所受也。而况耳目之玩,又囊槖之外物乎?!
道義,心胸發出來自無暴戾氣象;怒,也怒得有禮。
若説聖人不怒,聖人只是六情定靜安慮。聖人胸中,無一刻不如此。
或曰:喜怒哀樂到面前何如?
曰:只恁喜怒哀樂。定靜安慮、胸次無分毫加損。
先打個標記這是個不錯的東西收心收意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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