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和仙人的差别02.28.2019元始道長
真人始出於莊子,在莊子•大宗師內有詳細地描述,是莊子塑造的重要的理想人格。仙人則是道教神仙信仰的對象。
那麼為什麼要以葛洪的抱樸子內篇來闡述仙人形象呢?
因為在葛洪以前,道教神仙長生思想雖然已經發生,但缺乏理論性,兩漢道教哲學對此沒有系統看論證。葛洪在道教哲學史上第一個對神仙存在,和成仙的可能性作了系統證明,首次建立起神仙學體系,其抱樸子內篇即是道教中第一部把神仙學建築在理論體系上的著作。
在此書中專門有一論仙篇,來論證成仙的可能性以及描述仙人的特徵。而且據現有資料文獻,可以明確得知,葛洪神仙學體系的建構或道教信仰系統的哲學化,是以老莊為代表的先秦道家的基本哲學理念,及其生活態度為其信仰體系的內在支撐系統的。
因此不僅因為葛洪在道教史上的深遠影響,更是因為葛洪神仙學體系與老莊的密切聯繫,才將葛洪抱樸子內篇中的仙人形象來與莊子的真人形象作對比。
對這個問題的解答,需要在厘清真人和仙人的形象之後,再來對二者進行比較。那就首先來看看莊子的真人和葛洪的仙人有何特徵。
何謂真人?
已經有很多學者對真人這一形象做了專題研究,但他們都將真人與莊子筆下的天人、至人、神人等同為一。當然,在道的層面上,它們肯定是齊等無差別的,但這也相應地擴大了真人的範圍。因此,在此只就真人來論真人,雖然縮小了範圍,但保證了真人形象的明晰性和確定性。而在莊子全書中,真人使用十九次,有十次集中於大宗師篇中,並且只有在此篇中才有對真人的大段描寫。因此真人這一形象就可以在大宗師篇中有比較全面地把握。
試將莊子對真人的描述分段摘錄如下:
一、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若然者,過而弗悔,當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是知之能登假於道者也若此。
二、古之真人,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機淺以踵,眾人之息以喉。
三、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蓨然而往,蓨然而來而已矣。
四、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若然者,其心志,其容寂,其顙丘,淒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時,與物有宜而莫知其極。
五、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與天為徒,其不一與人為徒,天與人不相勝也,是之謂真人。
由第一點可知,真人不欺淩寡少,不自滿於成功,不憑藉小聰明耍小把戲,縱然有過失也無追悔,行事得當也不自以為得意,登高不怕下墜,入水不怕溺斃,蹈火不怕燒死,在得失安慰之際,能夠坦然相處。這表明真人是心態平和,不計較榮辱得失,能夠去掉心知偏執,有著大智慧的人。
由第二點可知,真人睡覺時不做夢,醒來時無憂愁,沒有口腹耳目之欲;呼吸深沉,直達丹田,直通腳跟。真人與俗人的區別在於:俗人生命氣息短淺,呼吸僅及咽喉。這表明真人迥異於俗人,他能化解情欲心智的纏結。
由第三點可知,真人不執著生,不厭惡死,一切聽其自然,視生死為一來一往,來時不欣喜,去時不抗拒。這是因為真人深知生命的源頭,故不忘其所自來;又能聽任死的歸結,故不求其所終極。因此,真人能看淡生死,破除死生之惑。
由第四點可知,真人是天生自然的人,不用心智去損害大道,也不用人為的因素去幫助自然。他的內心忘掉了周圍的一切,他的容顏淡漠安閒,他的面額質樸端嚴,他的喜怒與四時相通。因此,真人自然無為,其生命感受是與自然相通的。
由第五點可知,真人超越於好與不好之上,擺脫了人間心智的相對分別。既忘懷於美惡,又派遣於愛憎,冥合天道,純一不二。真人守真抱樸,與天為徒;同時又隨俗而行,與人為徒;既不背離天理,又不脫離人事。為此,天與人不相排斥,不相爭勝而冥同合一,達到物我、主客、天人同一境界的人,才是真人。
因此,真人是神態安寧,心態平和,看淡生死,精神逍遙,自然無為的人。
何謂仙人?
葛洪認為,「若夫!仙人,以藥物養身,以術數延命,使內疾不生,外患不入,雖久視不死,而舊身不改,苟有其道,無以為難也」,仙人能長生不老,這是仙人的本質特徵。仙人正是因為知曉長生之道,能龜壽筵年,松柏長青,才能成為修道者的信仰物件和追求目標。而仙人的長生不老也將其與普通人隔絕開來,成為特殊之物。可以說仙人是人世間異於常人的存在。
而仙人之所以能存在,是因為世間既有有始者必有卒,有存者必有亡的普遍性,也有謂始必終,而天地無窮焉;謂生必死,而龜鶴長存焉的特殊性。萬殊之類,不可以一概斷之。
況且,人的認識能力是有限的,而待認識的事物是無限的,不能因為自己有限的認識能力就否定仙人的存在。正如葛洪所說:「雖有至明,而有形者不可畢見焉。雖稟極聰,而又聲者不可盡聞焉。雖有大章豎亥之足,而所常履者,為若所不履之多。雖有禹益齊諧之智,而所常識者未若所不識之眾也。萬物云云,何所不有。況列仙之人,盈手竹素矣。不死之道,曷為無之?」
仙人這一特殊的存在物,肯定是與常人迥異的,甚至與常人的好惡是相反的。「何況仙人,殊趣異路,以富貴為不幸,以榮華為污穢,以厚玩為塵壤,以聲譽為朝露」,俗人汲汲於名利,貪圖榮華富貴,仙人則恬愉淡泊,視名利為虛物,視高位為重累。而且求長生,修至道,決在於志,不在於富貴,因此仙人必定具有堅毅的心志,才能在漫漫求仙之道上克服困難,抵制誘惑,堅持到底。由於五聲八音,清商流徵,損聰者也。鮮華豔采,彧麗炳爛,傷明者也。宴安逸豫,清醪芳醴,亂性者也。冶容媚姿,鉛華素質,伐命者也,色彩鮮豔的外部世界會損害人的性命,因而仙人是嗜欲淡薄之人,他不會沉迷於耳目口腹之欲;仙人是靜寂無為之人,不會追求世俗的名利。
仙人不僅上能竦身於雲霄,下能潛泳於川海,而且能登虛躡景,雲舉霓蓋,餐朝霞之沆瀣,吸玄黃之醇精,飲則玉醴金漿,食則翠芒朱英,居則瑤堂瑰室,行則逍遙太清。他輕靈飄渺,不食人間煙火;他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無所不能。更能牛哀成虎,楚嫗為黿,枝離為柳,秦女為石,死而更生,男女易形,自由變換身形,不受外在形體的限制和束縛。因此,仙人是一個形神上都很逍遙的人。
觀此真人和仙人的形象,可知真人和仙人都是迥於常人、飄逸絕俗、心志淡泊的人,他們都是理想中的完滿人格。但是真人和仙人在形態和神態上仍有很大的差別。因此,莊子的真人並不能與道教的仙人等量齊觀或在內涵上全然同一。
然而葛洪在抱樸子內篇•對俗中說道:「豈況古之真人,寧當虛造空文,以必不可得之事,誑誤將來,何所索乎!」在此處葛洪將真人和仙人相提並論,可見莊子的真人形象對葛洪的仙人形象確實有一定的影響。
對此,從道家的生命哲學向宗教信仰的轉變這一角度分析了真人和仙人之間的關係:「莊子之所謂真人或神人,實質上乃是道本身之存在實性的擬人化喻像,是莊子之理想人格…而道教中的神仙,則實質上乃表現為一種根本的信仰物件。喻象在宗教的信仰與行為體系中被實在化了,而成為長生久視、不死不生的實在的生命形態…然而作為信仰形態的神仙的形象來源,無疑即為莊子之真人、神人的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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