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20日 星期五

明朝女人

明朝女人02.26.2015
在明朝的276年間,你幾乎見不到一個狐狸精。她們活出了女人的極致風采。看《金瓶梅》,看《牡丹亭》,你會不由得心驚,明朝的女人真厲害,是肉身和靈魂的一種自我蘇醒。
戚繼光的夫人王氏,賢而有勇有謀,吃魚把最肥美的魚身留給丈夫,自己只吃魚頭和魚尾,更在戚繼光遠征時,對突襲的倭寇上演過一場空城計, 退卻千軍萬馬。不幸的是,她不能生育,在戚繼光連納三個小妾後,她終於忍無可忍,直接離婚回娘家。
明朝女人,她們雖然也有女人的嫵媚柔情,但是人性裡沒有妖氣,生活裡不見俗氣,像有風吹開了心頭,那種慷慨、明亮和貞烈,蓋過了妖媚與心計。宋或清,都不如明朝的女人情義風華。
朱元璋開國之後,曾詔令天下衣冠悉如唐代,女人不但衣必盛唐,且心底也直追唐風,有那種華麗的、豐腴的、爛漫的性情和美。
宋朝女人之所以低落,有一部分是被程朱理學扼殺掉了,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那時最好的女人在民間;而清朝的女人,則更低落了一層,女人間相鬥慘烈如戰場,而她們在男人面前,就像漢人在滿人面前,那種低眉順眼、尊卑感又回來了,只有到晚清才出來《浮生六記》中被林語堂稱為中國最好的女人的林芸。到了民初,才有一大批明朝一樣的女人秋瑾、小鳳仙等,接續了亂世女俠的傲人風姿。明朝的女人以細眉為美,不過眉細愛恨分明,也不輸男子氣概。
尤其到了晚明時節,社會越是浮華遲暮,越是才女烈女眾多,而由明月到清風的大動亂間,柳如是、陳圓圓、董小宛、李香君、顧橫波、卞玉京、寇白門、馬湘蘭這秦淮八豔,雖是風塵女子,卻比很多下水仕清的明朝官員、書生、才子,更見英氣和風霜。
柳如是、陳圓圓自不必說,另有很多人不熟悉的寇白門。白門出生于金陵,是歷代名妓中的佼佼者,保國公朱國弼幾次夜來寵倖之後,便將白門贖身從良,十七歲的她於是濃妝重彩,夜嫁朱門。然而朱國弼娶了她後不滿數月,就棄之在側,仍然走馬章台柳巷。1645年清軍南下,朱國弼投誠,不久被清廷軟禁,他欲將白門賣掉贖身。白門對他說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南歸,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朱思忖後答應,白門短衣匹馬,攜婢女歸返金陵,籌銀兩萬兩將他贖釋。朱出後,欲舊夢重圓,白門一言謝絕:當年你用銀子贖我脫籍,如今我也用銀子將你贖回,當可了結。
在明朝,投誠的書生君子們就像貴婦人,而秦淮八豔則似粗布老嫗。幾千年來,中國社會是一個超穩定的農業社會,集體人格也是一種農業人格,好仁愛義,尤其重氣節風骨,這一點在今天的山野民間仍然未泯。譬如齊魯、燕趙、荊楚、關中、川蜀、江浙等歷來的農業興盛之地,今天商業社會的尖酸慳吝,在村夫老嫗身上幾乎不見。
千百年來,世人常說女人善變如蛇,這是一種絕大的誤解。要知道,從人性上來說,其實男人更容易在一種新風氣到來之時最先接受,因為這是從原始狩獵時代起,就被錘煉出來的一種生存本能。在時代的大劫難裡,秦淮八豔活出了竹林七賢的風采,在她們身上,分擔男女人性的大美。
在明朝的女人中,除了有休掉戚繼光的王氏,有義薄雲天的秦淮八豔,還不乏三遷的孟母。譬如萬曆帝的生母李太后,她從宮女到裕王妃,再從王妃到太后,每一步都不見後宮那些你死我活的兇殘;她參政而不亂政、秉國而不貪權,對朱翊鈞的嚴加管教、對張居正變法的絕對支持,也都不失母儀天下之風。
而明朝民間的另一位母親鄭淑雲,還給兒子寫了《示子朔》一封:昔司馬子長雲:虞卿非窮愁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是窮亦未嘗無益於人,吾兒當以是自助也。

明朝的女人,無論為人妻、為人女、為人友還是為人母,或節或烈,或賢或柔,或慈或嚴,都活出了中國歷史上幾千年來罕見的風姿和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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