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化篇言神化10.15.2012元始道長
此篇備言神化,而歸其存神敦化之本於義,上達無窮而下學有實。張子之學所以別於異端而為學者之所宜守,蓋與孟子相發明焉。
神,天德;絪縕不息為敦化之本。化,天道;四時百物各正其秩序,為古今不易之道。德其體,道其用,體者所以用,用者即用其體。一於氣而已。
敔按:此言德者健順之體,道者陰陽之用,健順陰陽,一太和之氣也。
氣,其所有之實也。其絪縕而含健順之性,以升降屈伸,條理必信者,神也。神之所為聚而成象、成形以生萬變者,化也。故神,氣之神;化,氣之化也。
「神無方,易無體。」神行氣而無不可成之化,凡方皆方,無一隅之方。易六位錯綜,因時成象,凡體皆體,無一定之體。大且一而已爾。無所遺之謂大,無不貫之謂一,故易簡而天下之理得。體斯道也,仁義中正擴充無外,而進退、存亡、刑賞、禮樂、清和、安勉,道皆隨時而得中;若夷之清,惠之和,有方有體,不足以合神而體易矣。寬以居之,仁以行之,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則所由至於大且一也。
虛明照鑒,神之明也;太虛不滯於形,故大明而秩序不紊;君子不滯於意,故貞明而事理不迷。照鑒者,不假審察而自知之謂。無遠近幽深,利用出入,神之充塞無間也。氣之所至,神皆至焉。氣充塞而無間,神亦無間,明無不徹,用無不利,神之為德莫有盛焉矣。
天下之動,神鼓之也;天以神御氣而時行物生,人以神感物而移風易俗。神者,所以感物之神而類應者也。辭不鼓舞,則不足以盡神。君子之有辭,不徇聞見,不立標榜,盡其心,專其氣,言皆心之所出而氣無浮沮,則神著於辭,雖愚不肖不能不興起焉。若襲取剿說,則仁義忠孝之言,人且迂視之而漠然不應,不足以鼓舞,唯其神不存也。
鬼神,往來屈伸之義;張子自注:神示者,歸之始;歸往者,來之終。始終循環一氣也,往來者屈伸而已。故天曰神,地曰示,人曰鬼。天之氣伸於人物而行其化者曰神,人之生理盡而氣屈反歸曰鬼;地順天生物,而人由以歸者也,屈伸往來之利用,皆於是而昭著焉,故曰示。示居神鬼之間,以昭示夫鬼神之功效者也。
形而上者,得辭斯得象矣。神化,形而上者也,迹不顯;而由辭以想其象,則得其實。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
不測者,有其象,無其形,非可以比類廣引而擬之。指其本體,曰誠,曰天,曰仁,一言而盡之矣。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盡化。化無定體,萬有不窮,難指其所在,故四時百物萬事皆所必察,不可以要略言之,從容博引,乃可以體其功用之廣。辭之緩急如其本然,所以盡神,然後能鼓舞天下,使眾著於神化之象,此讀易窮理者所當知也。氣有陰陽,陰陽之實,情才各異,故其致用,功效亦殊。若其以動靜、屈伸、聚散分陰陽為言者,又此二氣之合而因時以效動,則陽之靜屈而散,亦謂之陰,陰之動伸而聚,亦謂之陽,假陰阻之象以名之爾,非氣本無陰陽,因動靜屈伸聚散而始有也。故直言氣有陰陽,以明太虛之中雖無形之可執,而溫肅、生殺、清濁之體性俱有於一氣之中,同為固有之實也。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其發而為陰陽,各以序為主輔,而時行物生,不窮於生,化也。其推行之本,則固合為一氣,和而不相悖害。陰陽實有之性,名不能施,象不能別,則所謂神也。其在人也,知義用利,則神化之事備矣。知者,洞見事物之所以然,未效於跡而不昧其實,神之所自發也。義者,因事制宜,剛柔有序,化之所自行也。以知知義,以義行知,存於心而推行於物,神化之事也。德盛者,窮神則知不足道,知化則義不足云。知所以求窮乎神,義所以求善其化。知之盡,義之精,大明終始,無事審察,隨時處中而不立矩則。惟純體陰陽之全德,則可陰,可陽,可陽而陰,可陰而陽,如春溫而不無涼雨,秋肅而不廢和風,不待知知,不求合義矣。然使非全體天地陰陽之德,則棄知外義以遁於空感,洸洋自恣,又奚可哉!天之化也運諸氣,人之化也順夫時;非氣非時,則化之名何有,化之實何施!惟其有氣,乃運之而成化;理足於己,則隨時應物以利用,而物皆受化矣。非氣則物自生自死,不資於天,何云天化;非時則己之氣與物氣相忤,而施亦窮。乃所以為時者,喜怒、生殺、泰否、損益,皆陰陽之氣一闔一闢之幾也。以陰交陽,以陽濟陰,以陰應陰,以陽應陽,以吾性之健順應固有之陰陽,則出處、語默、刑賞、治教,道運於心,自感通於天下。聖人化成天下,其樞機之要,唯善用其氣而已。中庸曰「至誠為能化」,孟子曰「大而化之」,皆以其德合陰陽,與天地同流而無不通也。至誠,實有天道之謂;大者,充實於內,化之本也。惟其健順之德,凝五常而無間,合二氣之闔闢,備之無遺,存之不失,故因天地之時,與之同流,有實體則有實用,化之所以咸通也。陰陽合為一德,不測之神也;存神以禦氣,則誠至而聖德成矣。所謂氣也者,非待其鬱蒸凝聚,接於目而後知之;陽為陰累則鬱蒸,陰為陽迫則凝聚,此氣之將成乎形者。養生家用此氣,非太和絪縕、有體性、無成形之氣也。苟健順、動止、浩然、湛然之得言,皆可名之象爾。健而動,其發浩然,陽之體性也;順而止,其情湛然,陰之體性也。清虛之中自有此分致之條理,此仁義禮知之神也,皆可名之為氣而著其象。蓋氣之未分而能變合者即神,自其合一不測而謂之神爾,非氣之外有神也。然則象若非氣,指何為象?健順、動止、浩、湛之象,為乾、坤六子者皆氣也,氣有此象也。時若非象,指何為時?隨時而起化者,必以健順、動止、浩、湛之幾為與陰陽、翕闢、生殺之候相應以起用,不然,又將何以應乎時哉?世人取釋氏銷礙入空,學者捨惡趨善以為化,此直可為始學遺累者薄乎云爾,豈天道神化所同語也哉!釋氏以真空為如來藏,謂太虛之中本無一物,而氣從幻起以成諸惡,為障礙真如之根本,故斥七識乾健之性、六識坤順之性為流轉染污之害源。此在下愚,挾其鬱蒸凝聚之濁氣以陷溺於惡者,聞其滅盡之說,則或可稍懲其狂悖;而仁義無質,忠信無本,於天以太和一氣含神起化之顯道,固非其所及知也。昧其所以生,則不知其所以死,妄欲銷隕世界以為大涅槃,彼亦烏能銷隕之哉,徒有妄想以惑世誣民而已。敔按:釋氏謂第七識為末那識,華云我識,第六識為紇哩耶識,華云意識。此言乾健之性、坤順之性者,為仁由己,乾道也;主敬行恕,要在誠意慎獨,坤道也。
「變則化」,由粗入精也;變者,自我變之,有迹為粗;化者,推行有漸而物自化,不可知為精,此一義也。「化而裁之謂之變」,以著顯微也。「謂之」,當作「存乎」。化之所自裁,存乎變易不測,不失其常之神。化見於物,著也,裁之者存乎己,微也,此又一義也。中庸變先於化,易傳化先於變,取義不同;凡言陰陽動靜,不可執一義以該之,類如此。中庸之言變,知義之事,化則神之效也。易傳之言化,德盛之事,變則神之用也。變者,化之體;化之體,神也。精微之蘊,神而已矣。
谷神不死,故能微顯而不掩。
「谷」,當作「鬼」,傳寫之訛也。神陽,鬼陰,而神非無陰,鬼非無陽,祭禮有求陰求陽之義,明鬼之有陽矣。二氣合而體物,一屈一伸,神鬼分焉;而同此氣則同此理,神非無自而彰,鬼非無所往而滅,故君子言往來,異於釋氏之言生滅。屈伸一指也,死生一物也,無間斷之死滅,則常流動於化中;而察乎人心,微者必顯,孰能掩之邪!
鬼神常不死,故誠不可掩;人有是心,在隱微必乘間而見。
鬼神無形聲而必昭著於物,則苟有其實,有不待形而見,不待聲而聞。一念之善惡動於不及覺之地,若或使之發露,蓋氣機之流行,有則必著之也。
故君子雖處幽獨,防亦不懈。
非畏其著見,畏其實有之而不能遏也。一念之邪不審,雖或制之不發,而神氣既為之累,見於事為,不覺而成乎非僻,不自測其所從來而不可遏抑。蓋神氣者,始終相貫,無遽生遽滅之理勢,念之於數十年之前,而形之也忽成於一旦,故防之也不可不早,不得謂此念忘而後遂無憂,如釋氏心忘罪滅之說也。敔按:此所謂「天奪其魄」也。天者神也,魄者形也,神氣既累,必動乎四體而莫掩其形。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見聞之所推測,名法之所循行,人能也。故大而位天德,然後能窮神知化。
位,猶至也。盡心以盡性,性盡而與時偕行,合陰陽之化,乃位天德,實體之則實知之矣。
大可為也,大而化不可為也,擴充其善以備乎理之用,則大矣,與時偕行而物無不順,非恃其大而可至也。
在熟而已。
一其心於道而漸積以自然,則資深居安而順乎時,故學莫妙於熟,人之所以皆可為堯舜也。易謂「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強也。張子之言,神化極矣,至此引而歸之於仁之熟,乃示學者易簡之功,學聖之奧也。擇善固執,熟之始功,終食不違則熟矣。
「大而化之」,能不勉而大也;熟則不勉。
不已而天,則不測而神矣。
天之神化惟不已,故萬變而不易其常。伯夷、伊尹不勉而大,而止於其道,有所止則不能極其變;唯若孔子與時偕行而神應無方,道在則誠,道變則化,化而一合於誠,不能以所止測之。
先後天而不違,順至理以推行,知無不合也。
心之所存,推而行之,無不合於理,則天不能違矣。理者,天之所必然者也。
雖然,得聖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猶不害於未化爾。大幾聖矣。伊尹自耕莘以來,集義而純乎道,故以覺民為志,伐夏而天下服,放君而太甲悔過,雖所為有迹,矯時以立德,未幾於化,而天理順則亦幾於聖矣。
化則位乎天德矣。
仁熟而神無不存,則與時偕行,萬物自正其性命;故鳳鳥不至,河不出圖,而孔子之道自參天地,贊化育,不待取必於天也。
大則不驕,化則不吝。
成物皆成己之事,而後驕心永釋;因物順應而己不勞,而後吝心不生:此廣大高明之極也。學者欲至於大,當勿以小有得而驕;欲幾於化,當勿以私有得而吝。若顏子之勿伐善、勿施勞,竭才以思企及,則得矣。
無我而後大,
誠者,成身也,非我則何有於道?而云無我者,我,謂私意私欲也。欲之害理,善人、信人幾於無矣;唯意徇聞見,倚於理而執之,不通天地之變,不盡萬物之理,同我者從之,異我者違之,則意即欲矣。無我者,德全於心,天下之務皆可成,天下之志皆可通,萬物備於我,安土而無不樂,斯乃以為大人。
大成性而後聖,
德盛仁熟,不求備物而萬物備焉,與時偕行,成乎性而無待推擴,斯聖矣。聖者,大之熟也。
聖位天德不可致知謂神,故神也者,聖而不可知。敔按:致知,猶言指測而知聖不可知,則從心所欲,皆合陰陽健順之理氣,其存於中者無仁義之跡,見於外者無治教政刑之勞,非大人以降所可致知,斯其運化之妙與太虛之神一矣。自大人而上,熟之則聖,聖熟而神矣,非果有不可知者為幻異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不雜乎人而一於天也。
見幾則義明,
事物既至,則不但引我以欲者多端,且可託於義者不一,初心之發,善惡兩端而已,於此分析不苟,則義明而不為非義所冒。
動而不括則用利,
括,收也,滯也。放義而行,一如其初心,推之天下,無中止之機,則用無不利矣。
屈伸順理則身安而德滋。
滋,漸長而盛也。義明而推行之無所撓止,或屈或伸,無非理矣。時有否泰而身安,恆一於義,而心日廣,德日潤矣。此言學聖之始功在於見幾。蓋幾者,形未著,物欲未雜,思慮未分,乃天德之良所發見,唯神能見之,不倚於聞見也。
「窮神知化」,與天為一,豈有我所能勉哉?乃德盛而自致爾。
存神以知幾,德滋而熟,所用皆神,化物而不為物化,此作聖希天之實學也。幾者,動之微;微者必著,故聞見之習俗一入於中以成乎私意,則欲利用安身而不可得,況望其德之滋乎!
「精義入神」,事豫吾內,求利吾外也;
察事物所以然之理,察之精而盡其變,此在事變未起之先,見幾而決,故行焉而無不利。
「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內也;
義已明則推而行之不括,無所撓止。用利身安,則心亦安於理而不亂,故吉凶生死百變而心恆泰。如其行義不果,悔吝生於所不豫,雖欲養其心以靜正,而憂惑相擾,善惡與吉凶交爭於胸中,未有能養者也。
「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強,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外利內養,身心率循乎義,逮其熟也,物不能遷,形不能累,惟神與理合而與天為一矣。故君子欲窮神而不索之於虛,欲知化而不億測其變,惟一於精義而已。義精而德崇矣,所由與老、釋之強致者異也。蓋作聖之一於豫養,不使其心有須臾之外馳,以為形之所累,物之所遷,而求精於義,則即此以達天德。是聖狂分於歧路,人禽判於幾希,閒邪存誠,與私意私欲不容有毫髮之差也。
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
心思之貞明貞觀,即神之動幾也,存之則神存矣。捨此而索之於虛無不測之中,役其神以從,妄矣。
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
德未盛而欲變化以趨時,為詭而已矣。順者修身以俟命,正己而物正。
存虛明,久至德,
澄心攝氣,莊敬以養之,則意欲不生,虛而自啟其明;以涵泳義理而熟之,不使間斷,心得恆存而久矣。此二者,所以存神也。
順變化,達時中,
貞觀立而天地萬物之變不憂不逆;行法以俟命,隨時皆有必中之節,放義以行而不括。此二者,所以順化也。
仁之至,義之盡也。
存神順化,則仁無不至,義無不盡。
知微知彰,不捨而繼其善,然後可以成人性矣。
知微知彰,虛明而知幾也。不捨而繼其善,久至德而達時中也。成性者,成乎所性之善,性焉安焉之聖也。成乎性而神化在我,豈致思助長者之所可擬哉!言人性者,天之神篤於生而為性,其化則動植之物,故曰「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
聖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則不可得而知之。
天德良能,太和之氣健順,動止時行而為理之所自出也,熟則自知之。大人以下,立心求之,則不知其從心不踰之矩爾,非有變幻不測,絕乎人而不可測,如致思助長者之詫神異也。
聖不可知謂神,莊生繆妄,又謂有神人焉。
聖而不已,合一於神。神者,聖之化也。莊生欲蔑聖功,以清虛無累之至為神人,妄矣。
惟神為能變化,以其一天下之動也。
德之獨至者,為清,為任,為和,皆止於量,猶萬物之動者因其質也。天之神,萬化該焉,而統之以太和之升降屈伸;聖人之神,達天下之亹亹,而統之以虛明至德,故動皆協一。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存神於心之謂也。
人能知變化之道,其必知神之所為也。
變化者,因天下之動也。其道則不私於形,不執一於道,不孤其德,神存而順化以協其至常,六龍皆可乘以御天,特在時位移易之間爾,可於此以征神之所為。
見易則神其幾矣。
易有六十四象,三百八十四變,變化極矣,而唯乾之六陽、坤之六陰錯綜往來,摩盪以成其變化爾,此神之所為也,故易簡而行乎天下之險阻。於此而知神之為用,純一不息,隨其屈伸消長皆成乎化。聖不可知,唯以至一貞天下之動,而隨時處中,在運動之間而已。
知幾其神,由經正以貫之,則寧用終日,斷可識矣。
經,即所謂義也。事理之宜吾心,有自然之則,大經素正,則一念初起,其為善惡吉凶,判然分為兩途而無可疑,不待終日思索而可識矣。張子之言,神化盡矣,要歸於一;而奉義為大正之經以貫乎事物,則又至嚴而至簡。蓋義之所自立,即健順動止,陰陽必然之則;敔按:此所謂立天地之大義正其義則協乎神之理,凝神專氣以守吾心之義,動存靜養一於此,則存神以順化,皆有實之可守,而知幾合神,化無不順。此正蒙要歸之旨,所以與往聖合轍,而非賢知之過也。
幾者,象見而未形也;事無其形,心有其象。
形則涉乎明,不待神而後知也。
已形則耳目之聰明可以知其得失,不待神也。然而知之已晚,時過而失其中,物變起而悔吾生矣。
「吉之先見」云者,順性命則所先皆吉也。
精義而存之不息,則所守之大經,固性命各正之理,於此閒邪存誠,一念之動罔非吉矣。故易曰:「介於石」,正其經也;「不終日,貞吉」,今一起而即與吉為徒也;順天地之至常,變化而不渝矣。
知神而後能饗帝饗親,
不知神而以為無,是不得已而姑向之也,則亡乎愛;以為有,是以山妖木魅饗之也,則亡乎敬。
見易而後能知神。
易卦非錯則綜,互相往來。神伸而生,生則饗於鬼;神屈而死,死則返於神;錯綜往來不息之道也。
是故不聞性與天道而能制禮作樂者,末矣。
天以神為道,性者神之撰,性與天道,神而已也。禮樂所自生,一順乎陰陽不容已之序而導其和,得其精意於進反屈伸之間,而顯著無聲無臭之中,和於形聲,乃以立萬事之節而動人心之豫。不知而作者,玉帛鐘鼓而已。此好言明有禮樂,幽有鬼神,皆自無而肇有;唯窮神者兩得其精意,以鼓舞天下而不倦,故以鬼神興禮樂,以禮樂求鬼神者,從其類也。
「精義入神」,豫之至也。
義精則與神同其動止,以神治物,冒天下之道,不待事至而幾先吉,非立一義以待一事,期必之豫也,故中庸以明善為誠身之豫道。
徇物喪心,人化物而滅天理者乎!存神過化,忘物累而順性命者乎!
陰陽之糟粕,聚而成形,故內而為耳目口體,外而為聲色臭味,雖皆神之所為,而神不存焉矣,兩相攻取而喜怒生焉。心本神之舍也,馳神外徇,以從小體而趨合於外物,則神去心而心喪其主。知道者凝心之靈以存神,不溢喜,不遷怒,外物之順逆,如其分以應之,乃不留滯以為心累,則物過吾前而吾已化之,性命之理不失而神恆為主。舜之飯糗茹草與為天於無以異,存神之至也。
敦厚而不化,有體而無用也;
敦厚,敬持以凝其神也;化,因物治之而不累也。君子之於物,雖不徇之,而當其應之也必順其理,則事已靖,物已安,可以忘之而不為累。若有體而無用,則欲卻物而物不我釋,神亦終為之不寧,用非所用而體亦失其體矣。敔按:莊子所謂其神凝而物不疵厲者,蓋有體而無用也。
化而自失焉,徇物而喪已也。
必欲事之靖,物之安,則事求可,功求成,馳情外徇,而己以喪矣。敔按:此言管、晏之學
大德敦化,然後仁智一而聖人之事備。
大德,天德也。敦,誠以存神而隨時以應;化,則大而化之矣。敦者仁之體,化者智之用。
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
性性,於所性之理安焉而成乎性,不為習遷也。物物,因物之至,順其理以應之也。性性,則全體天德而神自存;物物,則應物各得其理,雖有違順,而無留滯自累以與物競,感通自順而無不化矣;此聖人之天德也。學聖者見幾精義以不違於仁,動而不括以利用其智,立體以致用,庶幾別於異端之虛寂、流俗之功名矣。
無我然後得正己之盡,存神然後妙應物之感。
此言存神過化相為體用也。徇物喪己者,拘耳目以取聲色,唯我私之自累,役於形而不以神用,則物有所不通,而應之失其理。故惟無我,則因物治物,過者化,而己以無所累而恆正;存神,則貫通萬理而曲盡其過化之用。過化之用即用存神之體,而存神者即所以善過化之用,非存神,未有能過化者也。
「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過則溺於空,淪於靜,既不能存夫神,又不能知夫化矣。
範圍天地者,神也,必存之以盡其誠,而不可舍二氣健順之實,以卻物而遁於物理之外。釋言真空,老言守靜,皆以神化為無有而思超越之。非神則化何從生,非化則神何所存,非精義以人神,則存非存,知非知,喪己而不能感物,此二氏之愚也。
「旁行不流」,圓神不倚也。
圓者,天之道也。屈伸順感而各得,神之圓也。不倚於形器,則不徇物而流。
「百姓日用而不知」,溺於流也。
作息飲食,何莫非神之所為,氣動而理即在其中。百姓日所用者皆神,而徇物以忘其理,故如水之流而不止,違於神而趨於鬼,終屈而莫能伸也。
義以反經為本,經正則精;
經者,人物事理之大本;反者,反而求乎心之安也。止此倫物,而差之毫釐則失其正,無不正則無不精,非隨事察察之為精也。
仁以敦化為深,化行則顯。
敦厚以體萬物之化,乃盡物性而合天行,而仁之用顯,顯者,顯其所敦也,故易曰「顯諸仁」。
義入神,動一靜也;仁敦化,靜一動也。
存諸中者為靜,見諸行者為動。義精而入神,則所動而施行者皆中存之天德,非因事求義而專於動也;仁敦化,則寂然不動之中,萬化之理密運於心而無一念之息,非虛寂為仁而專於靜也。敦化者豈豫設一變化以紛吾思哉?存大體以精其義而敦之不息爾。動靜合一於仁而義為之乾,以此,張子之學以義為本。
仁敦化則無體,義入神則無方。
易曰:「神無方而易無體。」仁函萬物以敦其全體,則隨所顯而皆仁,六位時成,易之所以冒天下之道者此也。義之精者,體陰陽、屈伸、高下之秩序而盡其神用,義非外襲而圓行以不流,神之所以藏諸用者此也。無體,無孤立之體,異於老、釋之靜;無方,無滯於一隅之方,異於名、法之動。無體者,所以妙合無方之神,精義之德至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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