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2日 星期五

郭璞葬母

郭璞葬母06.29.2024元始道長

郭璞葬母故事的兩種敘述

一、晉書:郭璞為其母卜葬地於暨陽,去水百步許,人以近水為言,璞曰:「當即為陸矣。」其後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又載,璞嘗為人葬,帝微服往觀之,因問主人何以葬龍角,此法當滅族。主人曰:「郭璞云此葬龍耳,不出三年當致天子也。」帝曰:「出天子邪?」答曰:「能致天子問耳。」帝甚異之。(晉書72郭璞傳

劉義慶世說新語:郭景純過江,居於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其詩曰:「北阜烈烈,巨海混混;累累三墳,唯母與鯤。」

劉孝標注引郭璞別傳云:「璞少好經術,明解卜筮。永嘉中,海內將亂,璞投策歎曰:黔黎將同異類矣!便結親匿十餘家,南渡江,居於暨陽。」(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周祖謨、余淑宜整理。)

洪邁容齋隨筆1郭璞葬地條:世說:郭景純過江,居於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步,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此說該以郭為先知耶。世傳錦囊葬經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印為元龜。然郭能知水之為陸,獨不能卜吉以免其非命乎?廁上銜刀之見淺矣。(洪邁容齋隨筆1郭璞葬地。

王象之輿地紀勝9江陰軍·古跡:今父老云:申港八里許,有郭璞母墓。

關於該故事的史事,文史大家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有辯證,並指出由史傳之葬母在暨陽,即今江蘇江陰,俗傳由郭母墓在暨陽訛為郭墓在江蘇鎮江,不始於王惲,其說宋代已盛傳。

二、晉書世說新語郭璞葬母敘述的術數認知

對於郭璞葬母部分,晉書世說新語的記載,其結構與內容大致不差,從記載的行文語氣,可以明確體會到,當時人對於郭璞將母親葬在距離長江很近的地方,深感差異,並不認同。不認同的理由,雖然沒有說,但是從下文所述沙漲數十里的敘述可以知道,主要在於對地理位置是否有利於保全墓葬的安全的認知不同。郭璞相信自己山谷陵替理論的地理變遷認知,而當時他周圍的人顯然不認同,或者至少看不到他所認為的山谷陵替的地理變遷會有這麼快。

晉書世說新語接著寫後來其母親墓葬所在的長江沙洲淤漲,江水果真遠離墓葬,證實郭璞關於山谷陵替理論有其可信性,但是從行文語氣看更傾向於郭璞未卜先知的神異。另補充一句,從劉孝標注引用的詩句看,郭璞南渡葬母之地,還安葬他的兄長,所謂累累三墳,該地已是新的家族墓地。

回到正題,這些記載都沒有關於郭璞葬母後與子孫後代人生吉凶有關的部分,是非常值得重視的。或許,這與郭璞後來在王敦叛亂時被殺有關,如若寫上,與現實不相符合,無法突出郭璞的神異。也可能是,當時就沒有關於人事吉凶的預言判斷。理由是,如果有那麼一點點影子的話,後世術士早就添油加醋,或者發揚光大,或者曲為之解,或者大舉否定之,都是非常好的故事。

三、洪邁容齋隨筆郭璞葬母術數的認識

到了宋代,洪邁容齋隨筆對郭璞葬母故事的真實性,表達極為明顯的懷疑,認為如果郭璞能預知水陸變遷,沒有理由不能預知後來王敦叛亂的禍事。從術數的角度看,洪邁的質疑是有力的。既然都是術數方式,面對前者可以神奇地未卜先知,沒有理由面對後者時不能未卜先知。這是較為典型的矛盾式的辯難。

但是如果稍微深入分析一下,實際上這是兩類技術問題。水陸變遷是地形類,屬於相術,郭璞被禍身死是人事,在術數中若要預知主要是命、卜。因此,可以大體推測洪邁是不怎麼區分這些差別的,也就是說一半的士大夫知識份子,對神秘類型的知識有涉獵,但是並無深入的認識。

上面僅舉兩種類型郭璞葬母故事,前者反映的是地形類術數在中古早期發展階段的一般認知,後者反映的是地形類術數在中古末期盛行階段的批判認知。比較有意思的是,對術數中的地形與人事吉凶的關係,都沒有作為中心來敘述。

四、晉書郭璞為人擇葬的故事

晉書在郭璞葬母之後,接著寫郭璞為他人擇葬的故事。這兩個故事其實有明顯的差別。郭璞葬母,與地理象形無關,而郭璞為人擇葬故事卻明確提到地理象形,龍角、龍耳。

晉書唐代前期所纂(646-8),距離郭璞的時代,已經過去三百多年。若無其他四至五世紀時期的記載佐證,其故事的產生過程將很難考察。這個故事很可能是後來附會的嫌隙就比較大。

晉書把這一條材料列上,說明在唐代人的閱讀範圍與認知中,東晉時期地理象形的術數,在東晉時代已經開始流行。

透過上述簡要的分析,關於郭璞葬母故事與地理術數知識的認知與傳播問題等,還是值得特別對待的有很多類似故事話題,只不過需要更多地去搜集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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