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鳳凰落麒麟

招鳳凰落麒麟01.10.2019元始道長

一天早晨，徐員外外出拜會友人。他一邊走，一邊疑惑著昨晚奇怪的夢，口中不停地念叨著：「鳳凰，鳳凰…」

「你有沒有長眼睛？」徐員外吃了一驚，定睛看時，一個褐色粗布衣的農戶怒氣衝衝地朝他大嚷。徐員外面帶驚異地看待他提著一隻非常漂亮的大鳥，心中大喜，失口叫了一聲：「鳳凰！」話剛出口，就覺得慚愧起來。忙問農戶這是什麼鳥？

農戶見他不但不道歉，反而只關注他的鳥，非常生氣，就誆他說：「鳳凰。」

徐員外：「你要把它送往何處？」

「管你什麼事？」

徐員外：「可否賣給我？」

「我的鳳凰可金貴了。」

徐員外：「不妨，你開個價！」

「一千兩。」

徐員外：「好的，你現在隨我到家取錢。」

農戶將信將疑，但還是跟徐員外去了。

農戶隨徐外面至家，看到他家高門大宅，蔚然深邃，亦肅然起敬，悚然生畏。徐員外果然是誠實君子，問過他的姓名、籍貫之後，給了他一千兩。農戶激動體顫，大喜過望，平日從未敢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多錢。謝過徐員外，然而作聲告辭。

徐員外請他少留，很快拿了一紙文書，要他簽字。

「我鄉野鄙人，目不識丁，請問先生這紙上寫些什麼，為什麼要我簽字？」

「這是契約，上書某年某月某日，蔡鄉人仇忠自願將自家鳳凰以一千兩出售給聖鄉許封，日後不得反悔。你既然不識字，按個手印即可。」

「好說。」

徐員外購鳳凰之後，一家上下爭相觀賞，見鳳凰羽毛炫麗奪目，光彩照人，紛紛誇讚鳳凰漂亮，生平之所未見。徐員外吩咐下人悉心照料，不容有失。

晚間，員外長子徐輝見父親，問：「鳳凰將一直養著嗎？」

「鳳凰本非凡鳥，是國家祥瑞，不是我們這樣的人家所能養的。我已告知郡守，要將鳳凰獻奉于王，郡守已往上呈言，這兩日必有消息。」

「父親，我數日來仔細看那鳳凰，恐非真鳳凰，倒像是野雉。當初我們父子開始創業時，歷盡艱難，窘困時也曾做過樵薪賤役，多次在山林中見過野雉。此鳳凰到與那些野雉有些相像，除了毛色光豔，翅翎不凡，於古書所載鳳凰品相，並無多少相符。自家養著也就罷了，若呈於王，一旦有所差池，事非小可。若要求證也不難，不妨找來農夫仇忠，一問便知。」

「我兒無復多言，我已邀鄉紳、坊長看過，都說是鳳凰無疑。潘郡守也確信無疑之後，才敢向上呈報。」

這天，徐員外還沒起床，就被拍門聲吵醒。只見兩僕人阿山、阿水，磕頭請死。

誰也不曾想到，明天就要送往王宮，今天鳳凰卻莫名死了。

徐員外遣走阿山、阿水，然後急忙將此噩耗上報郡守，郡守也很驚詫，歎惋不已。王聽聞之後，也很惋惜，慚愧自己德行不夠，致使祥瑞始出而復死。乃下令，出幣，厚葬鳳凰，立碑，建鳳凰塚，賜名聖鄉為鳳凰鄉。並褒旌徐封，賞賜甚厚。

一日，郡守上京述職，王召見，談及鳳凰一事，又歎惋一回。因問徐封為人。

「徐封，字德昭，賢人也。素有清望，仁義好德，施恩於鄉里。千金救鳳凰，為世人稱道。後來售鳳凰農人之妻，眼紅鬧事，稱其夫癡愚，被徐封哄騙去了寶貝鳳凰。日日在徐家門前鬧嚷，聲稱要增加一千兩。僕人也不勝其煩，怨其無理取鬧。徐封不但不怪，還命僕人與其遞食備水。後來徐家人背著徐封告官，將其帶走。徐封知道後，向坊長說情，將其釋放。婦人感激不盡，言稱後悔、得罪。徐封安排養護鳳凰的兩個僕人，因為鳳凰突然莫名死去，言罪請死，徐封並恕之。其為人如此。」

「真賢德之人，孤年年求賢，緣何不見此人名字。」

「此子不在士籍，其祖上也曾出仕，其父未仕，家境沒落。封自改其籍，現為商籍，按律不能出仕，故未能舉薦。」

「你回去，可問過徐封，孤可提拔他改回士籍，看他是否願意？」

「王恩浩蕩，徐封焉有不願意之理。我國之法，籍級可自請降，不能升，今王開恩，擢其回原籍，封沒有不允之理。待此子回舊籍，我即將他的名字添加至今年舉薦的賢士之列。」

鳳凰一事之後，徐封長子徐輝日夜羞慚，自覺愧對父親。自己的父親都加以懷疑，不是孝子之道。徐封雖然數次表示小事不值一提。但是徐輝每每內疚，欲自殺以謝父親。

徐封知道後，非常擔憂。一天，他來到徐輝書房，想著勸慰兒子一番。徐封看到兒子頹喪不歡，甚是憐惜。徐輝看到父親親自來看自己，連連謝罪。

徐封聽到兒子仍然愧疚於鳳凰之事，不能釋懷，流下眼淚。於是對兒子道出實情。

「輝兒，鳳凰之事，你沒有錯，都是我的錯。他人不識，我豈能不知所謂鳳凰，其實是野雉。然我心中自有一番打算，迫於情勢，對你也不能曉諭。我們祖上本是仕宦之家，到我這一代，落寞已極，衣食沒有著落，書也讀不起了。我與母親從小指為婚姻，你外公見我貧困，堅持悔婚，若不是你母親堅貞，我不得不選擇受金辭婚。後來又有了你，家境艱難。因在士籍，不能經商，又沒有養身的田地。想著不能存活，就忍著自請去士籍，改商籍。衣衫襤褸，以啟山林。你我父子協力，歷盡磨難，才掙下這份家業。現在雖然富裕，但我心中常怏怏，俯仰愧對先祖。為了錢財，自遷賤籍。日夜羞愧，每想到此處，就汗出如漿。常恐死後將無顏見祖宗於地下。

那一夜，我做了奇異的夢，夢中有人反復對我念叨：招鳳凰，落麒麟…醒來很是疑惑不解。沒想到早上出門就撞到了仇忠，猛一下也沒有認出是野雉，然後才有了後面這一出。我本來沒有任何籌畫，然而一步步彷彿由上天安排，開張弓沒有回頭箭，於是就走到了這裡。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知道當今王好德。乃想出獻鳳凰之策，以我的誠心，感動王。王必然感激，然後必然厚撫，或許能發洪恩允我遷回原籍。不期果然如願，今日我已恢復士籍，並有被舉賢的過望之喜。自是大喜之事，然而我看到你終日鬱鬱寡歡，甚憂於心。鳳凰實際是野雉，也是我殺的，一切都是為父的錯。你沒有一點錯，不用再自責、內疚。」

徐輝聽後大驚，對父親說那樣做不仁不義，並勸父親向王坦白自首。徐封聽兒子那樣說，很震驚，不曾想兒子居然是這樣想法。而且兒子很堅持，聲淚俱下。徐封轉而大怒，無復多言，出門而去。

鳳凰塚被拆，碑文也都被毀掉。後來徐輝被葬入原鳳凰塚，稱作麒麟塚，徐輝死後被人稱作聖鄉麒麟。鳳凰鄉的稱號，也被改作麒麟鄉。各國賢士，聽聞徐輝事蹟者，不辭萬里，紛紛來麒麟塚憑弔。

一次，一位遠邦有志於遊歷四方的文士，路過麒麟鄉，看到許多衣冠之士到麒麟塚憑弔，就問一個鄉人，此塚埋葬的是哪位古代聖人？

鄉人告訴他，塚內葬著的並不是古代聖人，只是一位普通鄉人，死之時不到弱冠之年，去世距今還不滿六年。

文士很驚異，問：「終內年輕人有何大功德，使得這麼多身居上位的人遠來憑弔？」

「他並沒有功德，只是他的行為令人敬仰。他的潔行，改變了一國的民風。”

鄉人向文士詳細講述了假鳳凰事件。徐輝多次苦勸父親，父親終不聽，相反怕招引禍端，使人將徐輝嚴加看護。徐輝晝夜哭泣，不飲不食，七天七夜，淚已哭乾，自以為不能回轉父親心意，是自己的罪愆。秘密寫下一篇詳情告白，乃托友人將告白書，通過郡守傳至王。書送出之後，徐輝向父親謝罪，然後自盡。其母聞之，傷心而死。徐封亦大後悔，然而已經無法挽回。

後來王收到徐輝書信，盡曉假鳳凰內情，大怒，要殺徐封。因憐憫徐輝，又傳人赦免徐封一族死罪，改流放邊地。並派人宣揚徐輝義行，說：「家有麒麟種，何邀假鳳凰。」稱徐輝為麒麟種，褒諡甚美。乃命人拆鳳凰塚，建麒麟塚，以彰其事。

文士聽聞，深深感佩。於是也去麒麟塚弔祭，並作了一首長詩，專門歌頌聖鄉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