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4日 星期三

啞巴道人


啞巴道人10.24.2018元始道長
十幾年前去陝西省商洛市訪問,當地的雙乳山,半山腰有一座道觀。道觀的生活來源主要靠養羊,羊可以產奶,奶可以出售。道觀裡,也有幾匹馬。
道長在廟門口說話時,走過一個啞巴道人。走過不太準確,飛過有些誇大,掠過又有些太輕,道長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啞巴道人並不老,穿一身藍色的道袍。他不僅僅是啞巴,或者說,他不是一般的啞巴。他有些超然,或者說,難以言表的專注。道人在他眼裡,也成了俗人。他只在乎他所做的事情:喂馬、提水。他似乎有忙不完的活要幹,自己的本分都忙不完,完全沒有工夫,在意我們這一群人的存在。我們在走路,他飛過了我們的身邊。輕輕一擦,就到了拴馬的地方。他的腳極快極輕。這樣的人,不會武功都難。單單他的專注,精神不耗散,就一定是超凡的。
道長當時想,這個道人,要麼是極度的傻子,傻到無法與人溝通,只會埋頭幹活,要麼就是隱匿的高人。那擦身而過的一瞬,是道長與他唯一的接觸,那一瞬的感受,是他既不願意打擾我們,又充滿了不傷害,或者說,既不願意與之同語,但又沒有貶意和不屑。
道長相信,他愛馬勝於愛人。當然,這樣的人,往往是極為忠誠的。對事,也是極為認真的。這個傻子,一定是當家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這世上,有許多的啞巴。但並非人人啞巴到了好處。為什麼?許多人口啞了,心裡的話卻多。心如牲口圈,雜亂無章。這個啞巴道人心純,純裡面還帶了剛正不阿之氣。人啞巴了,只要他心不邪,就一定有成就。
啞巴道人,也有他的世界。對於別人而言,他是喂馬勞苦的人。對於他而言,我們這些人,一批一批地上山參觀,所有人加起來,也不如他精心照顧的一匹馬重要。他可以和馬一起睡,但不會多看我們一眼。馬身上的一根毛,比我們成群的人重要多了。
道長不瞭解啞巴道人的真實功夫,但是可以推測。即使只是一擦身,也能感覺出他強烈的氣息。他珍愛一切,同時,有屬於自己的宇宙。
我們的心,時常是雜亂的。像個錐體,現在慢慢收回來了。收回來了,錐體外面的事情,就不重要了,完全與自己無關了。錐體又似乎給了一個方向,這個方向,指著一個尖,那就是修行要去的地方。這個地方,是沉默無言的。明白為什麼自古得道在身的人,都是沉默無言的。因為他沒有工夫多言。真正要言,也是為了度人才言,而絕不是我們這樣的瞎討論。
道長參加過不少的學術研討。學問不缺,但是,最終,人都要老。大學問家也有身體衰退、力不從心、無奈無助的時候。在面對具體問題時,再高的學問都於事無補的。而道家的東西,是真實的,哪怕一絲一毫,都能運用得恰到好處的。道長很明白,自己不做研究者,那不是道長的方向。世俗的東西都不是道長要追求的。
人生,最難的不是做什麼,而是不做什麼。許多人,為了證明自己而攀登高峰,而高峰就在那裡,他們卻無能登頂。道長倒願意不斷地放棄高峰,去尋求更真實的東西。而更真實的東西,看起來是那麼好笑;也說不出來,更無法令人理解。道長的信仰像個高處不勝寒,拿出來放在檯面上,會讓人們哈哈大笑。因為這些東西賣不了錢,也賺不了財帛。
許多人們認為應該去的地方,道長都在迴避。而道長要去的地方,別人也看不見,因為道長害羞地把它藏著,從來不去說(除了自己的弟子外)
在大陸參訪時,道長常一言半字不語 (除非為高功道長授課、或者弟子提問),只是不斷地去領會宮觀廟宇的靈氣,神會山中的炁與精粹。弟子問道長為什麼如此的清靜與寧神?道長說:因為修行,原本就是戒心、戒口、戒眼,只有耳是開悟的。
除欲究本開篇便說:「真正修行,閉口無言。」所以,許多老修行,最後把一生的修行,都凝結在日常所做的事情上了,就只剩下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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