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之死

貓頭鷹之死12.07.2015 元始道長

小時候，我常與小夥伴們到山上抓鳥，砍了竹子編織鳥籠，將其塞入籠中餵養。為了尊重鳥的飲食習慣，我還特地到野外抓些蛐蛐、蟲子之類作為食物餵養。不過，也許是飼養技術不高，我養的鳥總是活不過3天。有一次，我與叔叔上山砍伐蓋房子的木料，傍晚回家途中抓到一隻貓頭鷹，順便將其帶了回來餵養。

回到家中，來不及吃飯便開始忙碌起來，弄了個大籠子，裡面墊上松葉，將其關在裡面，還弄了些玉米、小麥之類餵養它，讓它暫時充饑，準備第二天一大早出門找些蛐蛐回來。說實在的，自從養了貓頭鷹之後，我感覺很有面子，隨時提著它上山放牧、幹活時也帶著它。前來圍觀的小夥伴也特別多。

只可惜，不知咋地，那貓頭鷹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無精打采，夜晚也很少聽到它的叫聲，食量也漸漸減少，最後甚至滴水未進。當下我有些不知所措。一天下午，當我回到家裡，竟看見那貓頭鷹居然死在籠子裡。我不禁黯然神傷，在鳥籠前呆坐了幾個時辰。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餵養過任何鳥。

當時的我尚未懂得一個道理：對於貓頭鷹來說，森林才是它的天地。我卻把它關在籠子裡，即使給它再好的美食，它也食之無味，因為它已失去了遨遊天地的自由。一個失去了自由的貓頭鷹，寧願絕食，也不願苟活於籠中任人擺佈。

我曾經結識過一個養蠱的朋友。因為從小對這些玄妙之事感興趣，因此，每次與其聊天，總感覺意猶未盡。他跟我說，他曾養過一種蠱。他將數百隻毒蠍子放在一個容器中，但不提供食物。很快，也許為了求生，這些毒蠍開始自相殘殺，你咬我我咬你，被打敗的蠍子便成了別人的美食。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容器中的蠍子已寥寥無幾。經過最後一輪的廝殺，只留下最後的勝利者。那就是他喜愛的蠱王。我未曾考證他所講的內容的真實性，但聽起來毛骨悚然。

從貓頭鷹的絕食到蠱王的誕生，我似乎看到了一種恍兮惚兮、杳杳冥冥的東西，可能就是老子說的道。道無所不在，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卻支配著萬物。萬物是有本性的，因此，最大的作為就是遵循自然，這就是順道而行。大自然是貓頭鷹的天地，無憂無慮，自生自滅。若硬性抹殺其天性，其寧可自決於籠中也不願受人擺佈。這是一種多麼崇高的物性。什麼叫不卑不亢，也許從貓頭鷹的身上可見一斑。而很多人口中的不卑不亢，也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人總是嚮往自由的，正如貓頭鷹一樣，然而，可悲的是，很多人對自由的嚮往卻在成長過程中慢慢磨滅，最終淪為欲望的奴隸，每天被各種言論洗腦，以爭取更多發展空間，獲得更好的發展機會，然後不得不卑躬屈膝，惟命是從。因而，很多人被置於那個由欲望製成的容器中，如毒蠍子一般，自相殘殺，還美其名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罪惡因此產生，靈魂已病入膏肓，然後在欲望的驅使下精盡人亡。

那一套套由儒家先賢們宣揚的思想，將一代代文人儒士送上通往利欲的路，以追求物質欲望的滿足作為終極目標。而當我們自感身心俱疲之時，原來，人的一生不需要太多，真正的滿足，粗茶淡飯而已。所以二、三千年前，老子見周王室禮崩樂壞而乘牛西去，棄官歸隱。因為在老子的眼裡，周王室已無藥可救，諸侯不朝，若繼續在收藏室苟延殘喘，則未必能得善終，因此，不如拋棄一切回歸故里，自得安樂。因為隱退，所以其生命才得以保全，才有五千言的巨著道德經。欲望是理智的剋星。欲望往往可以將理智慢慢吞噬，而克制欲望的方法就是虛靜不爭。不執著於獲得，不沮喪於失去，順其自然。莊子亦曾胸懷大志，但見宋國紛亂時局而毅然隱退，雖以編織草鞋度日，卻保持了其自然無為的天性，追求精神上的自由，不被物所累，不躬身于富貴榮華，而是依自己的本性而活。他自我、自然、自在地活著，而今天的人們太為生存而奔波，卻忽視了生活。

因而，追求精神自由而不被物所累，意味著要在生活中學會拒絕和放手，不再一味地尋求社會的喝彩，討他人喜歡，而是依自己的本性而活。對一文不值的面子，對討厭的人情世故、不想吃的食品、不想交往的朋友、不想出席的宴會、不喜歡做的事情，學會拒絕。對世人趨之若鶩的生財之道、對超過自己能力範圍的競爭，對自己力不從心的應酬，可以說不。完善的人生，也許只有精神可以達到。